衣不如新 人不如故
新掛上的日曆其封面設計都以玉兔為主,原因是行將來臨的農曆年為兔年。從這隻小兔聯想到漢古樂府無名氏的一闋《古艷歌》。這歌最初見於《太平御覽》,明、清人選本往往作竇玄妻《古怨歌》,《藝文類聚》卷三十記竇玄妻事云:“後漢竇玄形貌絕異,天子以公主妻之。舊妻與玄書別曰:‘棄妻斥女敬白竇生:卑賤鄙陋,不如貴人。妾日已遠,彼日以親。何所告訴,仰呼蒼天,悲哉竇生!衣不厭新,人不厭故。悲不可忍,怨不自去。彼獨何人,而居是處。’”並不曾提到竇玄妻作此歌。這首詩屬棄婦詩,上二句比喻自己被出而終戀故人,下二句是說服故人也應該念舊。歌云: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煢煢,孤獨貌,說的是這孤獨的小白兔不但孤單,而且有點慌亂地東走西顧,以此喻棄婦。從而帶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只是鰥夫,不是棄婦,對“人不如故”也深有同感。正如蘇軾的《江城子 ·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其詞云:“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這闋蘇詞無疑是表現出“人不如故”,把它擴而大之,縱使是朋友、同事、師長,無一不是“人不如故”。特別在今天,借杜甫詩句:“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杜甫寫道:“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他的夢只是夢李白被流放在夜郎,所謂“故人”,亦即“老友”而已,尚且在夢中長相憶。如今我說的“故人”,是韋應物《話舊》詞句中的:“存亡三十載,事過悉成空。不惜沾衣淚,並話一宵中。”造物主未免太忍心了!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