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聲傳哭儒公——悼念宋柏年教授

    去年十二月三十日下午三時三十五分，澳門友人林達蓉打來電話，我以為是要祝賀新年，沒想到，她傳來的是一令人悲痛的噩耗：“宋柏年教授今日下午走了。”這個悲痛的資訊，使我彷彿聽到了濠江傳來的哭聲。我知道柏年學弟身體有恙，但沒想到會在大疫浩蕩之時捨下親人、朋友，甩袖而去。

    我與柏年相識於北大中文系。他勤奮好學、品學兼優，與牛國玲同班，與李楊同年級，因聰明才智超人，中文系畢業前夕即留校任教。一九八一年，他調入北京外國語大學，在中文系、中文學院講授“中國文學史”和“中國古典文學在國外”，深受歡迎。作為中國古典文學和宋詞研究家，柏年教授著有《歐陽修研究》、《二晏詞選》、《六一詞選》等，主編出版了《中國古典文學在國外》、《中國文化讀本》，參與編撰《中華名著要籍精詮》、《中國小百科全書》等著名工具書。

    一九九八年，他定居澳門。始自二○○○年，他擔任澳門理工大學教授、理事會顧問，給學生講授中國文化與文學，桃李滿門。二○○三年，我到澳門閒居，他曾兩次帶我遊覽大三巴牌坊、媽閣廟、漁人碼頭、東望洋、鄭家大屋諸名勝；我們邊走邊聊，給我講解澳門的歷史和風景。

    我們參觀媽閣廟時，他問我：“閻兄，知道澳門的來歷嗎？”我說：“聽說過一些，但都記不清了！”他便給我細數澳門與媽閣廟的精妙故事：有一天，一隻漁船在海上打魚歸途中，突然遭遇狂風雷暴。一位美女現身漁船之前，即令風停雷止；當漁船返回漁港，那美女在登上媽閣山時突現耀眼光環，隨即一縷青煙扶搖升天。漁民為求出海安全，就在她上岸之地，於明朝弘治元年修建了一座奉祀海神的“天妃廟”，就是現在的“媽閣廟”。澳門(Macao)的音譯就源於“媽閣”。還有一流傳至今的說法：一五五三年，葡萄牙人以“借地晾曬水浸貨物”為名，從媽閣廟旁登陸，問漁民此處何地？漁民以為是問天妃廟，說“媽閣”；“媽閣”音似“馬交”，對方遂將“馬交”視為地名，從此葡萄牙人就用Macao稱呼澳門。

    “太精彩，太有趣了！”我說。“其實，澳門的歷史故事很多，可以寫成一部大書！”接着他又說：“你是研究新文學的，聞一多的《

    七子之歌 · 澳門》你一定會背！我對新詩，唯一使我記得起的就是它。”說完，我們不管身旁的遊人，你一句，我一句，吟誦起這首名詩：你可知媽港不是我的真名姓？我離開你的襁褓太久了，母親！……

    背誦完這首詩，我抱住他說：“宋老弟，你這個研究古典文學的，竟然還能背誦新詩！了不起！”“明說吧，這可是我的唯一！聞一多先生年輕時就如此愛國，他永遠是我們後來人的榜樣。”接着，他又說，“你研究二十世紀文學和女性文學，知不知道澳門有個江道蓮的女作家？她是澳門土生葡人。”我說，我知道，她有一本葡文小說集《Cheong-San A Cabaia》，其中《旗袍》、《瘋女》最著名，這兩篇小說是向男人主宰的世界發出呐喊和控訴的作品，算是澳門女性文學的濫觴。我又說，我雖是“閒居”，其實一點也不閑，借機研究澳門的女性文學是我的最大願望。

    （二之一）

    閻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