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穎之後,還是回甘?
——談《天能》
基斯杜化 · 路蘭(Christopher Nolan),當代在商業價值與評論成績最亮眼的導演之一。論其作品如《死亡魔法》(Prestige)、《潛行凶間》(Inception)、《星際啟示錄》(Interstellar)等都牢牢抓住了那操控時間概念的無形之針與空間的奧妙之處,沉浸於打破電影敘事時間線性前進的構造,並單純地以時空概念為基底,翻玩出不同的套路。筆者以為,單就此點而言,主流商業導演中應少有人能出其右。但在玩味時間的同時,基斯杜化 · 路蘭並非不曾在劇情鋪陳上有所跌宕,但如此的元素組合起來卻也不足以讓路蘭每每都能順利造出對味的電影。
《天能》(Tenet),或許就是路蘭最美麗的錯誤。眾所周知,最讓路蘭感到不適的就是自己的劇情願景停滯不前;能用時空的手法去敘寫專屬於他各部電影的角色興許也同樣是此片產出幕後最大的原動力,何出此言?片中最顯著的證據無疑就是主角的名字——Protagonist(中譯:主角)。會將主角的名字直白的稱作“主角”的,也沒有誰了,愚認為就這一點來看,不難想像路蘭在此片初想要達成能讓觀眾帶入主角的視野的目的,由主角的視角觀之、行之、言之,更深層的剖析。路蘭這次想要挑戰的是他能否打破在劇情寫作上所求的幾個要點:角色、背景需求、情節架構、衝突、結果,翻轉傳統以既定的“某角色”因“某背景需求”執行“某情節行動”產生“某衝突”導致“某結果”,以達成他所設想的以“空白歷史且缺乏特質的角色去圍繞劇情的展示”之目的,但這預想之地卻也只因應而生了此片許多的未盡之言。
以上所敘,筆者先以最重要的開場戲為論,在該片段之中我們追隨着主角和其他部隊成員準備攻入歌劇院、抵抗在場的恐怖分子、取回一個裝置並特地聚焦在營救其中房內的一名人質,這也就是此片最大的困惑處之聚集。首先,觀眾在跟隨主角行動之時未曾得到認識主角與其他角色的空間,這點是路蘭有意所為,但在這樣的預設之下,觀眾也無從獲知部隊與敵對勢力的行動目的。就算看到了一項特殊裝置和特定人質後,這點疑問仍舊存於重重雲霧之中,看不清也摸不透,整段開場結束後也從未獲知過確切資訊。但從片中包含主角等角色的行動都可以看出每個人皆是手拿確切情報在推進,觀看開場戲時這樣子的陌生感未曾離開,既然要以主角的視角去讓觀眾熟悉,為何他又看似知悉觀眾所不知的訊息?假以主角本人也不知所為,觀看時的陌生感及對未知劇情的焦慮,也許尚能被合理化。其次,如此的陌生感幾近可以說是有意為之,因為整部片中能看出角色了解自身在片中的任務也理解各需做甚麼,以迅速推進且豐滿的劇情架構填補角色本身個性空洞的情狀。其三,合上所述,主角等人的特質缺乏,造成劇情不足以承載情感,平面的角色也催生劇情缺乏電影最重要的人性情感共鳴的結果,這代表若以任何一個虛構人物取代主角都有可能得出相同的劇情走向,既然換作是他人來執行主角的“視角帶入”任務都會有一樣的劇情結果,那觀眾何須在乎這位主角的人生、這個劇情的時空?
但即使有這些不可忽視的未善之處,筆者所要借以襯托的是路蘭在這部片中的嘗試、並非人人都有願意突破自己成功的公式的膽識和打破傳統架構之意願。長久以來,路蘭所着眼的不只是眼前的成功與票房上的旗開得勝,他一直秉持的信念是如何突破現今影視製片傳統與其窘境,怎樣才能夠以更為真實貼切的手法來表達電影語言,去樹立新的標竿、新潮的拍攝技巧。就以他的“
黑暗騎士三部曲”為例,成功證明了英雄與反派之見的界線並非都是壁壘分明、英雄片主角也並非完美的騎士形象。路蘭在許多訪談中都提及,比起自己的歷史地位而言,他更願意為後進製片者設立一套新的守則去遵守,甚至鼓勵他們同樣去激盪出更為驚艷的創意。當然人非完人,沒有人能夠不在追求偉大的夢想上失敗過,《天能》在票房與評價上都相較於他過去作品有着兩極的評價,儘管整部電影也依舊幾度靠近完美之處,《天能》也或許就是這位名導在躍起前的蹲低,成功之前的必需養份吧。《奧本海默》(Oppenheimer)上映之期亦不遠矣,我相信基斯杜化 · 路蘭仍會以時間怪盜的面貌再次驚艷觀眾。
離 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