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雨

    想念京都時，會翻看關於京都的書：朱天心的《古都》、林文月的《京都一年》、舒國治《京都的門外漢》。在不同的文字裡遊走京都時，不難發現每個人記得的京都，都不是一整座城的印象，而是由舒國治所述的“那些無所不在的小景”交織而成的。

    我記憶中，喜歡的京都也是如此。當時與爸爸以步行為主，用腳步畫出屬於我們的京都地圖。我們總是兜兜轉轉，似乎也是這座城希望旅人觀看她的方式。當時是秋天之末、冬天之始，楓葉也剛好處於由盛轉衰之際，隨緣地在永觀堂目睹黑暗中略顯張狂的夜楓、隨緣地在東福寺窺見藩籬之間溢出的紅與黃、隨緣地在大覺寺看到在蕭瑟而頑固地依附在枝頭的零星楓葉、隨緣地看到常寂光寺被雨淋濕的片片青苔和窩在售票處暖氣下的黑貓。

    一切都是隨緣，下雨亦然。儘管是一場企圖讓人狼狽的冷雨，卻偏偏是我最喜歡的記憶。與爸爸兩個人遇到沒帶傘的雨天時，總想起《射鵰英雄傳》裡黃蓉與郭靖的“長嶺遇雨”。在我開始讀這本小說前，爸爸就向我講過這一節：前面一路是雨，其實無論如何快跑，還是躲不開。郭黃二人最終在大雨中緩緩行去，而我們在嵐山的雨裡也是徐步而行，直到與一家路邊的咖啡店不期而遇。我深刻地記得推開厚重木門時撲面而來的乾燥暖氣與咖啡香，暖黃的燈光隔開了外面的陰雨寒冷，櫃枱後的店主夫婦一個在專注地用虹吸壺沖咖啡，一個正端出一盤熱騰騰的咖喱。到結帳重回寒雨之前，老闆娘給了我一個粉紅色的小紙鶴，至今仍被我隨身攜帶。

    自此以後，那一天在京都的雨成為我對“溫暖”最具象化的記憶。我喜歡那場讓人一時措手不及的雨，更喜歡之後決定緩緩徐行的我們，以及後來偶然遇見的溫暖。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