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原爆資料館
一家人到日本九州旅遊,特別到長崎短留一天,主要是為了參觀長崎原爆資料館。以往我對這種展示戰爭苦難的場所非常抗拒,總覺得看後令人心情鬱悶。現在人年長了,心態有點改變,覺得歷史上的慘劇你與其逃避,倒不如去正視、去思考,也算為子女上一課生命教育。
長崎原爆資料館位於一座小山丘上,進館後要向下走一條很長的迴旋樓梯,拾級而下的過程中,不斷有年份逆向寫在牆上:一九九五、一九九○、一九八五……如是者一直走到“一九四五”,即長崎被投下原子彈那一年。參觀者有種通過時光隧道,返回原爆現場之感。資料館有不少展示品令人觸目驚心,譬如一個監察士兵的影子,在爆炸後黑影就殘留在牆壁之上,又見一件僧侶穿着的僧衣,距離爆炸中心足有三點五公里,但依然被強烈輻射燒至破破爛爛,足見原子彈威力之巨。此外還有玻璃瓶、錢幣以及煮食用品等,在原爆中變形至無可辨認,總而言之,整個資料館既令人感受到戰爭的恐怖,亦為遇難者感到深切憐憫。
我八歲女兒看完後一直在哭,埋怨我不該帶她看這樣恐怖的事物。她問那些相片中的死者是壞人嗎?我回答說不是。她再問:投下原子彈的美國人是壞人嗎?我苦笑回答:也不能這樣說,當時日本是侵略國,投下原子彈是盡快結束戰爭的方法。我女兒再問:如果要結束戰爭,為什麼不把原子彈投向壞人,而是投向無辜的平民?我一時語塞,日本當年侵略中國,殺害的中國平民以千萬計,這條血債難以計算。但正所謂“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殺害侵略國的無辜平民是正義的以牙還牙?抑或同樣是毫無人道的戰爭罪行?我無法回答。本打算給女兒上一課生命教育,最後發現自己居然並不知道課堂的答案。只知道在戰爭面前,只有殘酷、絕望的立足之處,卻很少有慈悲、正義的容身之所。
李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