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爾馬老城區的好書書店

    走在西班牙位於地中海的馬略卡島帕爾馬老城區窄窄的巷道裡，我壓根沒能想到，會見到一間名叫“好書書店”(Fine Books)的二手書店。被拘牽着的第一個念頭是：會有多少遊客、觀光客踱進去看書、買書呢？我相信它不會有太大的經濟效益。

    在書店門口，我猶豫很久，到底進不進去？心想應該全是外文書吧！厠身期間，我充其量只能看看封面、封底、插頁和版式設計。倘若店主勢利，還會予我以白眼的，像我這歲數的人，早已不想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在我糾結之際，嚮導袁青姐姐對我道：“先前的店主R.Browne是英國人。第一次見到他時，委實給嚇了一大跳！他不知道從哪個書架中突然把頭伸出！眼鏡圈外斜射出兩道光來，長長的頭髮、粗粗的鬍子亂得不成樣子，穿着不見講究，像極了老古董，不像我們這個時代的人的。”聽完後我反倒放下心來，在我有限的想像中，那位英國先生大抵一生沉迷書本，他經營如此這般的書店，並不一定是為了賺錢，大多是為了精神傳承！長念於心的，應該是盼望所心愛的書能有個好歸宿。如果不是漸趨年邁，英國人怎會心甘情願地離開書店退休養老。

    出於本能的好奇和喜愛，我終於踏入如迷宮般的書店。書店裡瀰漫着一種古老氣味，愛書的人說是書香，不愛書的人說是黴臭。正廳、偏廳、樓梯間、地板上到處都是書，有布面、皮面的，平裝、精裝的，初版、再版的，小開本、大開本的，明顯見過世面、討過人歡喜的，有生命、有靈魂的書，就這樣唇齒相依般豎着、躺着。我問年輕又帥氣的新管理人：“請問有中文書嗎？”他回答我：“也許地下室會有！”我到地下室入口向下俯看，果真堆積着眼花繚亂、尚未來得及整理歸類的書。我大着膽子，顫顫巍巍地走上樓梯，欣賞那些掛在牆上的人物畫、風景畫，有些確然美極了，但價錢實在不菲！不過，藝術無價，書店也屬取之有道。

    留連書店時，我忽然想起美國作家海蓮 · 漢芙的那本《查令十字街84號》的書，內裡收入她與查令十字街八十四號的馬克斯與科恩書店的主管弗蘭克 · 德爾等人關於買賣舊書的通信，但都是從一九四九年到一九六九年的前塵往事了。如今，並非空泛呻吟，對舊書（甚至新書）冰冷無感的人實在太多。當年，連資歷深厚的馬克斯與科恩書店最後都可悲地進入至暗時刻！事到今朝，好書書店能“自憐幽獨，別有懷抱”地撐持久遠嗎？

    不管怎樣說，我很感激袁青姐姐把我帶到好書書店，少看幾座貴族宅邸算甚麼！好書書店更能可貴地惹起我深思。

    臨末，我又想起海蓮 · 漢芙在《查令十字街84號》中之感慨傷懷：“你們若恰好路經查令十字街八十四號，代我獻上一吻，我虧欠它良久……”而我，有甚麼肺腑之言呢？倘使日後還有緣份再到馬略卡島的帕爾馬，我希望袁青姐姐還能與我一起走到好書書店。如果當其時好書書店依然故我，我要向它獻上心香一瓣……

    尚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