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笑話

    總有個別人對錢鍾書的大師地位、哲人修為不服氣。其實，當今學人能寫出錢鍾書水準的一個兼具智性、才情與學識的文言短文，就可稱幸了。試圖以字數與西式著述體量壓倒錢鍾書？那正是錢鍾書諷刺的買菜求益之俗見。

    錢鍾書在評論鮑照《舞鶴賦》時說：“而悉寓於用，質而純顯為動，堆垛盡化為煙雲，流易若無定模，固藝人嚮往之境也。”

    今之學人，會將錢的鶴舞論寫成一本書，但仍不如錢論精湛。然而此等學人卻又不甘心承認錢鍾書高明，因為錢氏無大部頭理論專著。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在西方學院化著述模式衝擊下，中國人在評價傳統式樣或非學院化的學術或著述體例時，嚴重“失語”了。《老子》才多少字？《人間詞話》才多少字？符合現代學術體例嗎？《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是哲學之書，它符合康德三大批判的著述體例嗎？最大的笑話是，按照黑格爾的偏見，《老子》不是哲學，但現當代中外學者解釋《老子》的幾千萬字論文、論著，卻可算哲學著述。

    錢鍾書訃告的評價就是著名作家、學者，他還明確表示，自己不是學者，是通人。這恰恰體現了文、學合一的文人傳統及才子之學的特點。

    以作家兼學者的標準能找到與錢鍾書平起平坐的名家，還真的不容易。

    魯迅當然是標杆，朱自清、郭沫若等也是學術、創作兼擅。另外，魯迅是思想家，錢鍾書也當得起這個稱號。錢鍾書有很多探本之論，讀他的著述多了，自然知道，其鶴舞論即其一。

    編一本《錢鍾書思想錄》，關於文藝，關於老莊易，關於西哲，關於人性，關於文明，關於歷史，很容易也很有意義。當然，編思想錄，其實是做懶人包，只是為了向一些不甘承認錢鍾書有思想的人普及基礎知識。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