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

    因為老師已經離世了，曾經想過和他一起去做一次的事，就擱置在心裡某一格抽屜內。那格抽屜，雜物不多，全都是音樂歌單、結他、ukulele、錄音器材、野餐墊、檸檬水、登山外套、士多啤梨，以及我和他、師妹三人一起在山野上，一首接一首唱歌的想像。如果抽屜內還有甚麼，大概只剩下口琴，和呼呼吹着口琴的風。美好的想像，那些總是覺得馬上可以做一次的事，為甚麼總是拖延，來不及實現呢？

    一個人離世而同時失去的歌單到底有多長呢？歌之中傳遞多少情緒與心情？一個人的畢生能收藏多少首喜歡的歌？能收藏多少觸動他的事物？我看着那個抽屜內滿滿的空白，逐件收拾。

    這可是山季啊，一年只有一次最適合上山的季節。於是上山的女孩說，不如她負責帶水果，我準備帶樂器，在我疑惑，說不出口想要有一首歌陪她獨自登山的時候，她忽然說，她在山上走着時，常常會想起新青年理髮廳的《隨風》。“隨風飄到那裡就那裡，反正今天都不太累，隨風飄到那裡就那裡，今朝有酒今朝醉。”聽着，我想我們，早該一起上山去的。現在我們，少了老師的一支結他，可能還有他勉強跟上的身體，和遷就小孩子唱廣東流行曲的聲線。

    抽屜裡面，還有一首歌，名叫《Hobo's Lullaby》，是一九七二年美國的民謠歌手Woody Guthrie的歌曲。“Now don't you worry about tomorrow. Let tomorrow come and go.” 給自認為是流浪漢的心靈，伴着睡去。

    我們曾經隔着一個語音訊息，互相給對方錄音。對啊，抽屜內現在還充滿了錄音。

    所以山仍在那兒等着我們，風仍在那兒等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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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