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柚岑祐孫

    讀清人書法絕句

    陳懷萱

    率土王臣幾俊人，鋒車羅刹自逡巡。

    治民五善關天下，漠北時情要問津。

    光緒十年十二月，御史謝祖源上《時局多艱，請廣收奇傑之士，遊歷外洋》摺，諭總理衙門議奏。光緒十三年四月，總署擬定《出洋遊歷章程》，復於同文館專試史地邊事夷務策論，部曹五十四人與試，以兵部郎中傅雲龍列首名，其次戶部主事繆祐孫。經硃筆圈點十人出洋，祐孫即其一也。祐孫，江蘇江陰人，荃孫從弟，有用世志。同年六月十八日奉旨引見，旋獲委派遊歷俄羅斯國。七月二十五日具報啓程，九月十三日自上海放洋，途經香港、新嘉坡等地，於十月抵達俄都森比得堡。計此行居俄兩年，跋涉七萬餘里，親履親覽，爰度爰諮，成《俄遊彙編》十二卷。近世林則徐《俄羅斯國紀要》、魏源《海國圖志》、徐繼畬《瀛寰志略》皆約言俄國大勢，又以何秋濤《朔方備乘》為專著，攷古訂今。然親歷者之前唯康熙時圖理琛《異域錄》、同治間張德彝《航海述奇》與《四述奇》。祐孫此編詳記俄國山川險要、政治得失、帑藏盈絀、兵力厚薄、物產饒歉、戶口眾寡、俗習美疵。其《敘目》有云：“齊相談兵，審轘轅之險。唐臣矜博，成方物之錄。孺才法闡梗概，賈耽圖獻華夷。五善微稱，四達宏記。凡以佐夏官職方所掌，為虞廷益地之規也。”五善，咨、詢、度、諏、謀，見《左傳 · 襄公四年》。四達，見《周禮 · 地官 · 遂大夫》。鄭注“治民之事”，夫家眾寡，六畜車輦，稼穡耕耨，旗鼓兵革。合而觀之，益知其著書宗旨，“虞廷”之句尤其善頌善禱。祐孫字柚岑，咸豐元年生，光緒十二年進士，授戶部主事。歸國以此書進呈，受獎擢，充總署章京，升員外郎。光緒二十年卒於官，年僅四十四，未竟其用，惜哉。工詞章，著《稽弦詩存》、《柚岑詩鈔》、《思誤書室詞鈔》。其詩以古體優勝，鬱勃駿發，兼而有之，如《題張樵野少司農運甓齋話別圖》有句：“罷賡李白采石句，思拓令史燕然銘。三十六國紛來庭，銀河迭矚鋒車停。唐恪撤衛李環揖，關門奚恃泥丸扃。二萬餘里夷唇陘，展幣拭圭馳飆軨。更跨西海馭米雪，瑪琉鐺瀉蒲萄青。”下筆奧衍，龍蛇萬象，高情壯思，且饒文采，蓋深於經史輿地之學故也。又著《漢書引經異文錄證》，卒後三年刻。此祐孫自書詩箋，錄五言一首，詩云：“泛海舶忌深，過灘舟病淺。遇險百聲嗥，入隘一篙勉。脛寒辛應疑，肩重奡亦俛。洶洶水吞鯢，齒齒石矜贙。傍牽索慮截，橫負具若輾。垂釣感嚴情，刳木搜軒典。下瀨漢將卻，望月吳牛喘。十里行竟日，尺寸苦旋轉。宗快良難求，楚惎知不免。嗟予入世途，舉足輒筮蹇。聊因故人詩，狀此以自遣。”款識“奉和桐梓灘詩，呈晚香詩家大教。長至後一日，江侌弟繆懋森甫藁”。詩書皆痛快淋漓，以“嗟予”二句觀之，疑為釋褐前作。又見另箋和晚香西興一首，光緒六年庚辰七月作，疑此紙長至即同年六月所書，則時年正三十。晚香，鎮海郭傳璞字，工詩詞駢文。懋森署名之前未見，或以其音稍近柚岑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