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美的世界
台灣作家柯裕棻,以簡單澄淨的文字在台灣當代文學界奠定了獨特的地位。讀她的《浮生草》,對擦身而過的眾生,一瞬間在陽光下、在漂浮塵埃中的美好面貌,以永恆的文字記錄在紙張的舉措,讓人從此記住了這位來自彰化的女作家。而她其後出版的《洪荒三疊》,書名之氣象宏偉,內裡文筆更延續了她一貫澄澈乾淨的風格,使在塵世奔波勞碌的讀者,也能在打開書之後,短暫進入了清爽輕鬆的美的世界:
“但也有這樣的時刻。山草離離似碧浪,高風吹拂一整天,無盡的陽光也照耀一整天,夏季完整而高昂像獨唱的女高音。拔高處,天宇盡碎,嘩嘩碎了一整天,眾絃俱疲。然後夜闇,然後燈火闌珊。”
柯裕棻的文筆似台灣作家簡媜,但風格略有不同,簡禎文字纏繞有詩意,而前者更像是發自性靈的簡潔之筆,沒有太多格外的修飾。她對文字的提煉和把握,顯出了她對事物的敏銳度。的確,在《洪荒三疊》中,她能夠將日常人們習以為常,或驚鴻一瞥但不知從何描述起的美景,用巧妙的語言將其描述。書中分為幾個部分,有回顧青少年生活時期的“家常事”,有日常在城中生活的“城裡人”,也有描述山水和節慶“歲時記”、“山水注”。
在描述城裡生活的〈城裡的狗〉,她描述貓和狗在城裡相遇時,被牽着的狗看着自由的流浪貓,“狗便露出了極大的窘態,牠又咬牙地恨,又切齒知道自己的自由就這樣一點點,內外交迫,匆匆作態吠了兩聲,算是宣示主權”,柯裕棻說她的文字比起真實,更多是虛構,虛構遠山浮草,無所指涉的山水。城裡的貓狗相遇之時,也許並沒有文字中描述的那樣豐富內心戲,然而不妨礙她對日常細微之事物的生發和解讀,帶給讀者趣味的閱讀感受。世界之大小事,無論發生還是未發生,都已被文人學者書盡,而文學的創新,也許是在一些細節之處,帶出不同的解讀。
柯裕棻寫一年之中的節日,也很有新意,“我聽見有人在我身後說陌生的語言。是一對年輕的男女,男孩騎單車,後座載女孩,騎得很慢,晃悠晃悠,幾乎要失衡了。這麼慢,想必是盡量拖延送她回家的事件,多爭取一點相聚的時光”。她寫的中秋,不是燒烤賞月,而是寫月光下一對寂寞而互相依偎的情侶,兩人走着走着,說了些什麼女孩就哭了,然後哭着哭着,男方讓女孩抬頭看那又大又圓的月亮,女孩驚喜地說了些什麼。以賞月的角度解讀中秋月亮,也許有失新意,但作者在節日之中無意觀察到的細節,卻為了月亮增添多了一分人情美。
因此,讀《洪荒三疊》,能讓人獲得短暫的心靈的休憩,也獲得一種美的體驗和享受,對我們習以為常的世界,通過作家的眼睛,有了新奇的發現。
以 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