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繁為簡的規模論

    無論閣下是否有宗教信仰，面對生命和宇宙之奧妙，腦海裡難免浮現一個念頭：天地萬物之生滅，自然法則之運轉，背後仿如由一套又一套精密複雜、卻又環環相扣的規律和系統，每分每秒都有序進行。

    英國物理學家霍金曾說，本世紀是一個複雜的世紀。複雜系統的特徵之一，是世界並非純粹等於獨立個體或元素的總和，然而在這個愈趨多變難測的世界中，其實存在着一套“簡單法則”，英國理論物理學家魏斯特(Geoffrey West)將之稱為“規模法則”。魏斯特是研究城市理論的先驅，曾被《時代》雜誌評選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百大人物，亦先後擔任牛津大學、帝國學院和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的訪問學者。

    一七年，魏斯特出版《規模》，單看英文原版的副題，已教人有點卻步，因為本書要探討的，除了是增長、創新和永續發展的普世原則，還有“

    從小細胞到大企業與城市，主宰萬物興衰命運的縮放法則”。如此恢宏大器的格局，卻以通俗科普的方式呈現，魏斯特和他的研究團隊，確實藝高人膽大。或許有感普羅大眾對書名標題略嫌虛無飄渺，魏斯特在書中特別引用了愛因斯坦名言，仿如為自己背書：“純粹從邏輯推理而得出的假設，完全空洞無物，與現實脫節。”換句話說，愛因斯坦認為任何假設缺乏實證支持，一切都是空話。對此，魏斯特以行動證明，在《規模》中用理論數學推演，再加上海量的圖表和數據，這種做法在科普書中較為罕見。

    有人或許單憑直覺，認為大自然的演化，加上生物多樣性之豐富，本身就是一個隨機的過程，當中不太可能有任何規律或系統性的行為。為了說服讀者，魏斯特在書中用了四張圖表，簡明扼要說出“規模論”的重點。這些圖分別是動物代謝率、動物一生中的心跳次數、根據人口多少而決定一座城市產生的專利數量，還有根據員工人數，公開上市公司的淨資產與收入。即使讀者並非這些範疇的專家，但不難發現四張圖表都有令人驚訝的共通點，就是每張都各自顯示出某種簡單而有系統、有規律的原理。而且數據在所有圖表上的排列大致是直線，而並非由於每種動物、每座城市或每間公司都有其獨特的生物、地理或歷史等偶然因素，而出現我們預期中的隨意分佈。尤其那張動物心跳的圖表顯示，不論是活了幾年的小老鼠，還是可以活過一百年的大鯨魚，每一隻哺乳動物一生的平均心跳次數竟然大致相同。

    然而這四張圖表，不過是認識世界的冰山一角、呈現縮放法則(scaling laws)的一個小採樣，但已足夠讓魏斯特帶出本書的焦點：縮放關係存在於生態環境、不同的動植物、城市和企業中，而它們幾乎全部都有可測量的特徵，而這種明顯的規律清楚顯示，在大自然和現代社會中看似截然不同且高度複雜的現象之下，彼此其實存在一個共同的概念架構，而不論是動物、植物、人類的社會行為、城市抑或公司的動力與成長，全部都受制於一些類似的通用“法則”。魏斯特在書中提供不少例子，除了說明這種無處不在的神奇規律，可為人類眼前許多重大挑戰和全球永續問題提供一種思維方式外，亦及時提醒我們在各種妙不可言的規律與秘密背後，萬物有靈，天地蒼生，其實都屬於一個無從分割的命運

    共同體。

    杜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