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荔枝紅 腸斷故園東
朋友飯聚,友人從三鄉攜來荔枝一籃,這是他自家栽種的。餐前,擺放在枱上,但礙於“古訓”:“一顆荔枝三把火”,大家淺嘗即止。我雖老饕,不怕風,不怕火,本來大可以豪吃,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仍扮一下君子,亦點到即止,結果直至杯盤狼藉,大家歸去時,剩下的荔枝以膠袋分包,我分得兩袋,可謂豐收。
年青時旅居南洋,當時由於戰亂,交通不便,很少吃到荔枝,簡直就沒有。有的是紅毛丹,狀似荔枝,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望梅尚且可以止渴,不過望着紅毛丹而想荔枝,只有更失望。余光中以一張郵票,寄意於鄉愁。如要我也寫一下鄉愁,那麼荔枝是能引起我的鄉愁。當年年少,於中山縣小欖鎮讀書。夏日課外活動,老師與果農素稔,帶領我們遠足,地點正是“荔枝基”,任採任食,這記憶於今未忘。
三年疫情,對荔枝可算“久違”。張元幹的《漁父家風》,寫的正是對荔枝的渴望。詞云:
八年不見荔枝紅,腸斷故園東。風枝露葉新採,悵望冷香濃。
冰透骨,玉開容。想筠籠。今宵歸去,滿頰天漿,更御冷風。
八年不見荔枝紅,腸斷故園東,難怪蘇軾說:“日啖荔枝三百枚,不妨長作嶺南人。”
柳永的詞,其調就是“荔枝香”:“甚處尋芳賞翠,歸去晚。緩步羅襪生塵,來繞瓊筵看,金縷霞衣輕褪,似覺春遊倦。遙認,眾裡盈盈好身段。 擬回首,又佇立、簾幃畔,素臉紅眉,時揭蓋頭微見。笑整金翹,一點芳心在嬌眼,王孫空憑腸斷。”
在讀罷柳詞,再聽紅線女一曲《賣荔枝》,又剝一顆三鄉紅荔,滿足了眼、耳、口之所欲,人生一快事也,管他“三把火”、“六把火”、“九把火”。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