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的餘溫   癲狂的失序

    ——談電影《高潮》

    若然要以當代最“驚世駭俗”的電影創作者去形容加斯帕 · 諾埃(Gaspar Noé)，似乎再好不過。“驚世駭俗”也是人們在搜索這位導演的名字時出現次數最多的關鍵詞。在《無可挽回》(Irréversible)中透過愛和情慾搭建而起的舞台，其所呈現的是男主角因伴侶被侵犯而表現出的懊悔與憤怒；再到《遁入虛無》(Enter The Void)用恰好的火候勾勒出的人所不得不面對之物——死亡。和基斯杜化 · 路蘭(Christopher Nolan)一樣，加斯帕也擅長將“時間”這個概念變成自己攻城略地的利器。與前者不同的是，後者不僅僅是單純地玩弄時間，他所要的是模糊觀眾的視聽，擾亂我們作為觀者對於時間的把握度。唯有把自己從第三者的角度抽離，才能真正地將自己置入他的眼中，體會失序的輪廓。甚至角色眼中的事件發酵在這時候才顯得合理了一些。本篇的主題“Climax”，則是他打造的一間由禁物和毒品所堆砌而成的小黑屋，用以邀請人們體驗何謂真正的“無神之地”。

    《高潮》(Climax)一片並不如大部分的電影般以三幕劇作為切割的界線依據，而是以“序幕”、“第一幕”、“第二幕”、“收場白”作為整部電影的骨架。同時片中也與其他電影不同，僅有兩名演員是有專業戲劇背景的，其他角色則都是由職業舞者本色出演。許多角色間的互動、對話甚至劇情細節，也是擷取自他們隨性互動而得出的最佳片段。種種跡象都再次驗證，加斯帕不按牌理的“堅持”。

    劇情中，“序幕”透過電視熒幕介紹角色們各自的慾望，赤裸地呈現了他們的軌跡，也不免讓觀眾們成為了他們人生觀的評審。在此稍縱即逝之時，觀影者與角色們都被壓縮進了那狹小的熒幕裡，此刻不分你我，都成了加斯帕腦內癡迷的座上賓。而“第一幕”則通過令人振奮的舞蹈開場，喚醒了觀眾對於所發生事件的關切。在結束後的狂歡派對上，我們跟着鏡頭，逐漸深入角色們心目中那真正的渴望與需求，這才驚覺序幕的自我介紹根本只是冰山一角。性與愛、家庭的組成、友誼的修補、信仰的根基，舞蹈與酒精只是麻醉了他們的狂野本性與對現實的追求。那動作間的野性，早已展露無遺。

    “第二幕”則是通過唐突地插入工作人員名單來提醒各位：這時才是事件真正的始端。踏入了酒精與毒物的陷阱中，眾人究竟是戴上了野獸的面具抑或是褪去了謊言的外衣？兩者間的界線似已不可考。熒幕上斗大的“致已遠離我們的造物主”、舞者的“

    開始狂歡吧”等語，都揭示了從此處開始不再有回頭之路。從彩帶舞者的旋轉，再到由上而下俯瞰的鏡頭視角，第二幕絕對是混亂的完全體現，觀眾們很難不被片中營造的氛圍所催眠。而孩童被鎖於房中作為最後的保全手段，亦象徵着此刻無辜不再存在。“收場白”呢？這部分則只是讓人感受狂歡之後的餘溫。好的壞的、善的惡的、秉持正義的警察和狂歡後的雜亂，在此刻都和諧地融合成一團虛空，就好像本片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隨着一滴眼藥水流入了女孩的眼中，還是這一切都是女孩的淚水所分流而成的混亂呢？若把此時的電影畫面倒轉，興許又是另外一種解答。但在經歷了一場駭人的感官刺激後，觀眾們應該早已不在意何謂真實了吧？

    手法上，我認為本片最令人心驚膽顫的部分，不只存於露骨刺耳的對白，也只不存於純粹的暴力之中，更多的是透過光彩炫目的顏色調性轉換去轟炸觀影者的感官。甫開場，眾人浸浴在艷紅的舞池中狂歡同樂，何以演變成在那帶有狂亂之意的血紅中擺動身姿？以及隨着劇情推演，伴隨着畫面一同漸漸失序的樂曲，電影《高潮》的“Climaxq”在於一首由Thomas Bangalter所編之“Sangria（桑格利亞酒）”。那帶有侵略性的每個節拍，無不以各自的喧囂暗自在觀眾的耳邊提示混亂將至。對背景音樂的運籌帷幄，正是本片得以引人入勝的關鍵點之一。

    你可以說這部作品是很成功的另類反毒品宣導，但筆者更認為這只是加斯帕在讓你不接觸到實際禁果的前提下，體會到甚麼是嗑到荼靡的“高潮”，並且不帶有過多的評判之語、單純地詢問觀眾們：這場狂歡值得嗎？怎樣才能真正地體驗快樂？是抽離自身所處之地，還是踏實地守護着所愛之事與人？若有一百個觀眾，則會有一百零一種回答。多的那份，便是加斯帕那對生命所持的薛定諤式的愛。

    離  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