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與兩部西方小說
余華的小說題材是鄉土的,但他的寫法是世界的。他自己承認,川端康成、卡夫卡、福克納是他的三位老師。從川端康成那裡,他學到了細節描寫。從卡夫卡的《鄉村醫生》,他學到了自由出入虛實。從福克納那裡,他學到了如何進行心理描寫。
除此之外,余華還在不斷接觸世界文學。其中,澳大利亞作家理察 · 弗拉納根的《河流引路人之死》和哈維爾 · 馬里亞斯的《如此蒼白的心》讓他印象極深。
《河流引路人之死》講述的是澳洲的一個峽谷裡,一位玩漂流的嚮導之死的故事。結尾寫到,小說敘述者的父親把他的母親從意大利中部的一個城市,騙到澳大利亞最南的塔斯曼尼亞小島。那片小島非常荒涼,又在澳洲最南端。他們登島以後,母親聽到的第一段對話是一個喝醉的男人在跟一根電線杆吵架。男人的妻子在勸男人,可男人卻叫妻子滾開,“這是私人談話!”
余華認為,弗拉納根的這一描寫非常精彩,是作家對現實的推進。
《如此蒼白的心》寫一個很好的家庭,父親在宴請朋友們,此時女兒和女婿度完蜜月回家了。女婿在和岳父的朋友們吃飯,父親正好有一塊牛肉放入嘴裡咀嚼;而視角一轉到樓上的女兒,她進入自己的房間後,走進衛生間開始脫衣服,把上衣脫光——沒有描寫任何理由——對着自己心臟就是一槍。
余華對這種沒有任何解釋就自殺的描寫感到震驚。但他看到這一筆的時候就知道這是個好作家:因為女兒開槍不是對着腦袋。一般女性是很愛惜自己形象的,不會對着自己的腦袋,想死的時候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形象。
余華在年輕的時候讀法國作家拉伯雷的《巨人傳》,覺得裡面有句話特別好:“你要是不想被狗咬着的話,你永遠跑在狗的屁股後面。”他尋思文學最聰明的一點是,它永遠跑在狗的屁股後面,也就是說,文學,要跟在現實後面。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