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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陷阱的“修昔底德陷阱”
以巴衝突升溫牽動東南亞
為何葡人未在好望角設貿易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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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日期: 2025年4月14日星期一     版面導航
當前報紙日期:
2023 4月17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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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陷阱的“修昔底德陷阱”

雲山


中美博弈牽動大局

    作為陷阱的“修昔底德陷阱”

    “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 Trap)是美國人格雷厄姆 · 艾利森(Graham Allison)於二○一○年後提出的一套話術,說大國崛起必然挑戰現存秩序,而現存大國必須回應此種威脅,故此極有可能引爆戰爭。這一概念借用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的名頭和名言:“

    伯羅奔尼撒戰爭無可避免,肇因於斯巴達對雅典崛起的恐懼。”為此,格雷厄姆 · 艾利森做過專門研究,他精心挑選新興大國與同期霸主競爭的十六個歷史案例,發現其中多達十二個案例最終導向戰爭結局——從概率上講,“修昔底德陷阱”的推論似乎相當科學、客觀。

    然而,“修昔底德陷阱”的“理論”源泉《伯羅奔尼撒戰爭史》,在討論斯巴達與雅典之間的戰爭時,便帶有明顯的立場。修昔底德給斯巴達塗抹“好戰”和“專制”的名聲,讚揚雅典為“和平”與“民主”的守護神。更甚者,格雷厄姆 · 艾利森嚴重曲解修昔底德的論述,將原已傾斜的立場完全顛倒,把戰爭責任全數歸於“專制”的斯巴達,而實際緣因可能恰恰相反。

    再看當今的中美關係。二○一○年後,中國已然崛起為第二大經濟體,並逐漸塑造出迥異於歐美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美國對此如坐針氈,格雷厄姆 · 艾利森於是在二○一二年八月二十二日的《金融時報》刊登短文,縱談中國和美國能否避免“修昔底德陷阱”;三年後的二○一五年九月二十四日,他於《大西洋月刊》再度發文,闊論下一個十年,即二○二五年前中美發生戰爭的可能性。

    戰爭尚未真正發生,便煞有介事地討論戰爭爆發的可能性和必然性,再提出如何避免“修昔底德陷阱”,這不啻先射箭再畫靶。“修昔底德陷阱”真實存在嗎?如果該種現象本身就不存在,還用考慮怎樣避免嗎?抑或“修昔底德陷阱”就是一層覆蓋在陷阱頂部的僞裝?

    慕強憐弱    打壓挑戰者

    近代社會心理,對強者膜拜,對弱者同情,對競爭者敵視,深入骨髓、愈演愈烈,西方世界更甚。敵視競爭者源於現實利益的考量,又夾雜着一絲對不同文明模式、價值體系的排斥。誰坐上老二的位置,誰就會被老大推落“修昔底德陷阱”。

    西方對強者的膜拜,自古而然。在公元四七六年西羅馬帝國滅亡,相隔數百年後的十世紀中葉開始,以中歐地區為核心,組合大大小小的政治實體,形成神聖羅馬帝國,為之招魂。這個鬆散的政治大拼盤既不神聖,也不羅馬,更非帝國,皇帝還是選舉產生的,但它仍然高高頂起羅馬帝國的“神聖”皇冠,直到一八○六年被拿破崙“消滅”。在古代歐洲,羅馬係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的象徵,從延續千年的神聖羅馬帝國到如今的西方社會都對它念念不忘、情有獨鍾,並宣稱羅馬擴張是為傳播文明,將侵略裹上道德的外衣,慕強的根性愈加柢固。

    西方對弱者的同情,亦有傳統。自歐洲文藝復興起,人道主義濫觴,不過此種關懷、愛護與尊重面向的是弱者。於國家層面,體現為在一定範圍内、在某種程度上扶持弱國。譬如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國不再擎舉世界革命的大旗,中美關係破冰。改革開放後,中國一心發展經濟,兩國逐漸交好。到二十一世紀初,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納入美國主導的經濟體制,中美不啻友邦。此乃“扶弱”的歷程。但是好景不再,十多年前中國經濟躍居世界第二,美國即刻擘畫“鋤強”的佈局,如同之前對待蘇聯、日本、歐盟一樣,只要威脅到老大的地位,寧可錯殺,絕不錯放。歷史上的葡萄牙、西班牙、荷蘭、法國、英國,前赴後繼、無不如此。“錯”的並非老二的行為,而是老二的身份。

    揆諸歷史,西方對競爭者的敵視,由來已久。早於公元前三世紀中葉至公元前二世紀中葉,古羅馬在向地中海擴張過程中,與古迦太基鏖戰一個多世紀。三次布匿戰爭,前兩次戰爭尚且打得有來有往,迦太基錘煉出名將漢尼拔,羅馬則推舉獨裁官費邊與之抗衡。第三次布匿戰爭,羅馬恃强凌弱、單方碾壓,長期圍困迦太基城。最後迦太基慘敗,迦太基人被賣為奴,迦太基城完全被毀。羅馬人翻犁迦太基人的城基與土地,在地中撒上鹽巴,務令寸草不生。迦太基徹底從現實與歷史中消失,成為一個考古學名詞。羅馬則爭得地中海霸權,在一百餘年後演變成羅馬帝國,至今仍被西方所緬懷、追憶。西羅馬帝國滅亡後,中世紀歐洲沉寂近千年,然而大航海時代以來,西方優勢漸顯,慕強觀念更入骨髓,現實利益至高無上,加之對異質文明和不同模式的深深恐懼,由此演繹出列强爭霸的邏輯框架。

    巧舌如簧    賺人踩陷坑

    由此觀之,“修昔底德陷阱”其實係一個話語圈套,在意識形態幕布的遮掩下,格雷厄姆 · 艾利森之流巧舌如簧,喋喋不休向人們講述——因為新興大國挑釁現存大國,所以現存大國回應挑戰,而作為雙方爭競的主要手段,戰爭避無可避。但是諸多歷史事實證明,此論不啻倒因為果。近代以降,不論新興大國是否挑戰西方霸權,西方霸權都會打擊競爭對手,且將挑動戰爭的髒水全部潑到對手身上。

    “修昔底德陷阱”看似將爭鬥的雙方拉進困局,實質卻為針對一方所設的陷阱。換言之,“修昔底德陷阱”乃是現存大國專為新興大國挖設的一個陷坑,底下插滿尖刀利刃、上面鋪滿草皮鮮花,滿心誘導“獵物”踩去其上、跌進陷坑。如果“獵物”小心翼翼、識破陷阱、繞道而行,挖設陷坑者不由得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獵物”的生存智慧也將被冠以陰險萬分、罪大惡極的污名。

    “獵物”就該乖乖上當,就該心甘情願給人吃掉,而“獵人”要做的便是挖好陷阱、磨刀霍霍——弱肉强食,這就是所謂的“修昔底德陷阱”指涉的“理論”内涵。這不僅關乎兩强之爭的困境,意識形態的蠱惑,也映照出人性的掙扎。

    雲山(文化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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