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談隨筆皆學問

    北京有着三千多年的悠久歷史，無論從什麼視角來看，這座都城的地理條件都相當優越。坐落在南北通衢之上，平原地貌為北京城的農業生產提供了良好的自然地理條件；重山自三面環抱，也使它具備了“山川以為固”的軍事防禦能力。“薊”是北京城最早見於記載的名字，唐宋時期名為“幽州”或“燕州”。元朝定都於此，興建了元大都城。朱元璋建立明朝，定都應天府（今江蘇南京），元大都被改名為“北平府”。永樂元年（一四〇三年），朱棣決定重新營建北平，改名順天府，立為陪都，稱北京。永樂十九年（一四二一年）正式遷都北京，改南京為陪都。

    北京不僅僅是一座城市，它見證了滄海桑田的歷史巨變，見證了生於斯長於斯之人的喜怒哀樂。本書作者侯仁之就是這樣一位對北京“知之愈深，愛之彌堅”的學者。這本書與其說是扎實厚重的文章集，不如將之比作一首作者發自內心獻給北京城的歌。一九一一年，侯仁之生於河北棗強，四十年代時分別畢業於燕京大學及英國利物浦大學，曾任北京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教授、中國科學院地學部院士，是“中國歷史地理學的泰斗”。侯仁之先生治學勤勉嚴謹，尤其注重野外實地考察，不囿於傳統沿革地理學的限制，從理論和實踐的兩個角度，為中國歷史地理學界作出了重要貢獻。除本書外，侯仁之另有《歷史地理學的理論與實踐》、《歷史地理學四論》、《北京歷史地圖集》等代表作。他對北京城的感情之深可見一斑。

    本書《北京城的生命印記》由生活 · 讀書 · 新知三聯書店出版，共分為“城址起源與變遷”、“河湖水系”、“規劃、設計與改造”、“景物溯源”及“地圖與碑記”五個專題。本書所錄文章皆出自侯先生之手，既有報刊文章、學術論文，又有復原圖說明書、信件和碑記，無一不論述嚴謹，行文精妙，巧思迭現。

    早年的留學經歷為侯仁之提供了多元視野及跨文化對話的能力，他有着極其廣闊的研究視野，關注北京城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本書既收錄了〈關於古代北京的幾個問題〉和〈明清北京城〉一類考察古代北京的文章，也收錄了〈保護和力求恢復後門橋的歷史面貌〉一類着眼於當今北京城建的文章，及〈論北京舊城改造〉等企圖為未來北京建設提供參考的文章。立足於城市設計主題思想，侯仁之將北京與華盛頓對比觀照，從城址選擇、主題思想等方面展開討論，為北京城建設提出西方城市可供參考之處。在全書收錄的數十篇文章中，不乏所謂的“小文章”，但正如古語所言：“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正是這些看似信手拈來的“淺顯”小文章，反映出作者的深厚學養和對北京城的一片“癡心”。

    侯夫人張瑋瑛在序言中介紹，侯先生的學術生涯始於北京。從青年至暮年，七十餘年的相知相守，北京始終在他的生命中佔據着重要地位。筆者在北京讀書時常到北海公園去，〈北海公園與北京城〉就給我留下了最為深刻的印象。當是散心遊覽，卻從未留心北海公園的歷史竟然有八百年之久。根據作者考證，現在所能看到的北海是金人開鑿所擴的湖泊，白塔所在的小島也是由古人堆砌而成。曾經為封建帝王所獨享的皇家園林，早已搖身變為尋常老百姓都能消遣的公園。望着古來不變的山水土石，怎能讓人不起白雲蒼狗之感呢？在北京求學時只覺尋常，但當我真的離開北京，我也像郁達夫似的患上“劇烈的懷鄉病”來，感覺無論哪座城市“總歸都比不上北京的典麗堂皇，幽閒清妙”。翻閱此書，在了解北京歷史地理知識之餘，我彷彿是被侯先生的妙筆帶動，又回到了那座美好的城市，徜徉在那些曾經熟悉的湖光山色之中。

    梁健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