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 所以殘酷

    ——談《枕頭人》

    早前在文化中心上演了英國作家馬丁 · 麥多納的舞台劇《枕頭人》。故事充滿暗黑幽默和驚慄惡趣味，配上導演李國威以近乎直面劇場的表現手法，把文本中的血腥和殘酷表露無遺，就像把一塊沾滿鮮血的布丢到觀眾臉上，對故事中那種扭曲的人性和價值觀感到不安的同時，又會隱約覺得它反映了現實生活中某些不幸和荒謬，繼而引發對作品的各種解讀，使人印象深刻。

    《枕頭人》的背景發生在一個極權社會，在那裡壓迫和無理是常態，虐待兒童事件不時發生。故事講述在屠宰場生活的業餘作家阿卡和他的智障哥哥米高因為牽涉兩起兒童謀殺案而被警方禁錮，兩名兒童被虐殺的情況與阿卡所寫的故事情節異常相似，更有跡象顯示第三個失蹤兒童被另一種殘酷方式對待，兄弟二人面臨被處決的危機。警方對阿卡進行嚴刑拷問，但他堅稱自己無辜，隨着故事的發展，揭露了米高曾經歷過長達七年常人無法想像的折磨，還有更多阿卡不為人知的真相。

    故事以阿卡的命運作主線推進，中間穿插多個他所寫的驚慄童話，好像藏刀片的蘋果人、砍小童腳的馬車夫、仿效耶穌被虐的小孩等。這些小故事不單只是為了營造黑暗的氣氛，更重要的是與主線故事有機結合，做到環環相扣互相呼應，起初會為阿卡能夠想出如此黑暗的情節而感到不可思議，但當真相揭曉時又會發覺那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到底是黑暗成就了阿卡還是阿卡創作了黑暗，那是無法分清的因果螺旋。

    故事裡出現大量具象徵意義的符號，好像住在高塔不理世事的智慧老人、為了實驗不惜折磨孩子的父母、只會唯命是從的警犬、渴望與眾不同的小豬；又例如對白“講故事的人唯一責任就是講故事。”、“我們喜歡處決作家……處決作家，那是一個信號……”、“如果你沒有告訴我，我是不會幹的，所以別裝得那麼無辜。”等，這些一語雙關的符號和對白除了它在故事裡的意思，還隱含着故事以外的象徵意義，是現實社會的縮影。創作源自生活，同樣生活也啟蒙於創作，到底是社會造就了今日的我們，還是我們創造了今日的社會？那又是一個無法分清的因果螺旋。

    枕頭軟綿綿白皚皚，本來是帶給人安慰的象徵，然而在故事中枕頭人的任務是要說服兒童去死，它希望把兒童從痛苦中解救出來，枕頭人問米高為何不及早了結自己的生命以避開將來面對的種種折磨，米高回答那是因為要讓阿卡成為一個偉大的作家。或許我們無法分清因果的螺旋，但我們可以跳出來做完全獨立自主的決定。因為愛，所以殘酷，這或許是人成長必修的一門功課。

    （觀演場次︰2023年1月8日 14:45）

    黃若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