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藝與新藝

    一九六〇年代，光藝製片公司業務發展迅速，以“藝”字冠名的新藝、潮藝、粵藝、國藝、文藝、興藝、聯藝等相繼成立。一九六二年成立的新藝製片公司，主角有謝賢、嘉玲和周驄，同時力捧新人王偉和陳齊頌。星洲光藝機構總裁何頌業曾指出，新藝的製作方針，與光藝一脈相承。後來楚原憶述，光藝和新藝屬兄弟公司，由同一個老闆所有，不過光藝由秦劍和陳文全權管理，新藝由新加坡老闆的三兒子何建業管理，兩間公司的製作、作風完全獨立。

    新藝創業作《難得有情郎》（一九六二年）邀得資深導演吳回執導，嘉玲、周驄夥拍喜劇泰斗梁醒波，文本實乃諷刺喜劇《奇人奇遇》（一九五六年）結合愛情喜劇《阿超結婚》（一九五八年），新瓶舊酒輕鬆搞笑更勝兩部吳回光藝前作。新藝一周年紀念獻禮《恩怨情天》（一九六三年）由秦劍操刀，故事涉及兩代恩怨情仇，內容重視教化，影片誠如謝賢所言：“每個畫面都充滿藝術性，緊扣着每個觀眾的心弦。可以說，是一部追上國際的水平的作品。”

    實驗性顯著的《恩怨情天》，充分展現了秦劍在創作上穩中求變的決心。南紅有不少面部特寫拉近到大特寫的畫面，凸顯其情緒波動；周驄倒在海灘一幕，則用遠鏡再度拉遠的鏡頭，表現殘障者廿年來孤獨無助的心境；三大主角海灘“攤牌”一場，分鏡和剪接奇多，往往一個人的對白未完，已跳到另一個人的特寫。然而“上一代”比年輕主角更搶鏡，正如濟世為懷卻落得破產下場的駱恭，深諳子女如何打工也永無贖回祖傳藥廠之日，便瘋笑到抬頭反白眼，而藥業大奸商李鵬飛離開靈堂邊走邊傻笑，結果在巧取豪奪得來的藥廠裡放火自殺。這兩場劇力萬鈞的戲，演員表情和動作都比平時誇張，以呈現人性畸變到達臨界點的可怕面貌。

    光藝電影對當時的香港都巿文化有頗深刻的反映，新藝出品同樣反映了社會在現代化中的變遷。劇變中的社會風貌、經濟轉型下的生活方式、漸形複雜的人性心理，皆以各種戲劇形式一一表達。《恩怨情天》的藥業商戰擊中世道人心。陳文導演的《瓊樓魔影》（一九六二年）帶有荷里活片的張力。吳回的《萬劫鴛鴦》（一九六三年）把戰爭片和家庭倫理片混種，場面浩大，感人肺腑；《夜半的鬼影》（一九六六年）風格酷似楚原的《昨夜夢魂中》（一九六三年），集驚嚇和惹笑於一爐。秦劍的《結婚的秘密》（一九六五年）融合莫康時《夫妻的秘密》（一九六二年）和《都市兩女性》（一九六三年）的元素，在職場生計和夫妻小風波之間大玩錯摸，暗示男女平等。李晨風的《八個兇手》（一九六五年）緊張奇情，“兇手”之多，同類作品無出其右。

    秦劍在一九六五年離開光藝，弟子楚原和龍剛不久之後分別成為光藝和新藝的中堅分子，甚至擔當改革粵語片的先鋒角色。同年楚原製作了光藝時期的代表作《原來我負卿》（一九六五年）；翌年龍剛憑自編自導處女作《播音王子》（一九六六年）一鳴驚人，其新穎出色的技法迥異於傳統的粵語片；接着《英雄本色》（一九六七年）用社會寫實的角度描寫釋囚問題，手法進一步大膽創新，更是一九八〇年代吳宇森同名電影藍本。多年後，光藝的《原來我負卿》和新藝的《英雄本色》同時入選“百部不可不看的香港電影”。

    令狐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