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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報紙日期:
2023 1月1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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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祖胤帶來紅塵大禮

吳鈞堯

    邱祖胤帶來紅塵大禮

    我對樹有特別情感,尤其讓我爬、讓我睡,供我閱讀的木麻黃。常想起那張已經消逝的吊床,以及因為修葺三合院屋頂而被剷倒的木麻黃樹根,而我能做的只是不停傷感,所以看到邱祖胤《台灣的老樹》,我深深慚愧。他不僅關懷,還提出“選樹標準”,比如樹齡、與社區居民的互動等,以樹梳理地方人文,不像我閉門造文,而是踏訪、有了感動跟體悟,才能書寫,一字一句便都珍貴了。

    這是我無法學的工夫。

    《少女媽祖婆》、《空笑夢》也展現他長年擔任記者的自我要求,掌握多少線索,才能應許多少字。《少女媽祖婆》以台灣東北角小鎮雙溪為舞台,渡死迎生的產婆為引,形塑主角鄭淑芬及其他女人們,他受訪時說:“如果我們能想起上一代、上上一代是那樣走過來的,我們自己應該要更堅強。”《空笑夢》則以掌中戲為主題,為了深入掌握,邱祖胤跟隨掌中戲大師陳錫煌學戲兩年,呈現沿革、技法,涉及小說怎麼擬真、逼真以及讓人信服,並自創“空手追風”、“靜觀入神”絕技,他不說破,我都深信真有那麼兩招。

    我曾應邀上節目談《空笑夢》,邱祖胤帶來一男一女木偶,穿套手上,木訥的戲偶忽然精神起來。看布袋戲是許多人的童年經驗,或電視或者村頭做醮演戲迎神時,我不禁借來戲偶,裝腔作勢比擬時,才知道我也有戲魂。七十年代黃俊雄布袋戲紅遍台灣本島、離島,孩童手中都有一尊、兩尊戲偶,分列英雄與梟雄,彷彿不大打一架,世界便難以成立,或者人世間必須對立了,才能臨鏡驗證自己。

    錄影非常順利,主持與來賓共四位,但佇立桌面的戲偶非常搶戲,來賓變成六位,主角簡天闊也來了,他一生經歷“囡仔師”、“膨風師”、“青瞑師”、“暝師”四種階段,也暗示生命境界。戲演給誰看,最早是自我滿足,對“神有來嗎”一問,簡天闊嗤之以鼻,對照凡人只消功成名就,便如神選之人,走路有風、喊水會結凍,榮華富貴形成塵霾,遮掩等待甦醒的天靈蓋,而今再喊一聲“來啊”,敲敲所有人的腦袋瓜。

    戲的醒悟,當然是邱祖胤的禮物。

    我調侃邱祖胤,把主角蘭生寫得太動人了,“該是你的擇偶標準吧?”他回說,“我也喜歡寶珠,主角趙天闊的妻子。”於是,到錄影現場的來賓越來越多了,我們談戲也依稀演戲,末了,主持人名作家朱國珍與邱祖胤,各持戲偶即興演出,我夥同紀錄片名導演楊力州,在一旁製造效果,還有笑果。

    我因為老樹知道邱祖胤,但從《空笑夢》才真正結識。一開始,我對他的“氣勢”很有“意見”,他父祖雖然從事礦業,他卻一點也不黑,且潔淨高大,我想像他是難以靠近、且含着金湯匙,一路上都是資優生,所以他的寬闊肩線隱約有了貴氣、傲氣。加上一口普通話着實標準,又讓五音不全的我生悶氣。而這些“氣”都是我的空笑夢、內心戲,一靠近才知道他的鄉土氣濃厚,尤其哼唱閩南語歌曲時。

    他說起為什麼轉任職位,竟是受不了內勤,選擇可以出差、跑動的工作。我忽然想起媽媽的諄諄告誡:“以後要找一份可以吹冷氣、免跑動的工作哪……”

    所以我無法為老樹架立老樹網,及時了解老樹狀況;我始終演不好戲偶,因為不可能拜師學藝兩年。我大嘆一口氣,還好我還可以看戲,看邱祖胤踏進紅塵,再逐一用文字,或接生或繪製臉譜,成就獨到的生命觀察。

    吳鈞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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