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搖金十月秋
入秋之後,天氣仍儼如酷暑,風呢卻已轉了西北風,露台上,花草的葉尖開始微黃,一捏就粉碎,物候如此敏感。
留在記憶中的故鄉有條沙土公路,曾經是唯一連通外界的交通要道。公路臨村的一面種滿了桉樹,通向繞村運河的那一面卻種了苦楝樹。當秋天來了、西北風吹起,苦楝樹的葉子可以一夜間落滿一地,剩下線條纖細得如工筆畫的枝椏,在一整個冬天中靜默。
苦楝樹的落葉對鄉民來說一點用途都沒有,因為太小,只有一節指頭大小,掃起來也嫌費事。桉樹就好多了,雖然樹身線條粗壯圓實如壯漢,但樹葉卻很有用處。
農村家家戶戶養豬,若豬發瘟躺在地上不肯起來、不肯吃食,村民就拿來鐮刀、到公路旁的桉樹上鈎下一大把桉葉,回家扔給豬吃一兩次之後,豬就回過神來了;桉葉其實是含有神經毒素的,反倒可以“以毒攻毒”給豬治病。新鮮桉葉還可以煮水出汁後倒進魚塘“毒魚”,其實是把魚輕微麻痺了,予取予撈。有經驗的人把分量控制得剛好,偷偷撈個十條八條改善生活;沒有經驗的話,弄得不好會令魚塘一大片白花花的“浮屍”,這就是偷竊公產罪,若然被抓個現行,就很嚴重。
當秋風起,桉樹老葉紛紛變黃、飄落一地,黃昏放學後,我和妹妹就各自背個小竹簍去撿取桉葉。鋪滿草地的桉葉踩上去鬆鬆的、撈起一把放進竹簍時發出柔和的沙沙聲,伴隨着我們單調而寂寞的勞作。
滿滿一竹簍的落葉僅可炊熟一頓簡單的晚飯。桉葉燃燒時,屋子裡瀰漫一股淡淡的桉油清香,紓緩了一天的辛勞。撿樹葉去燒飯,這樣的情形重複又重複,一天又一天。
此時此刻,筆下浪漫如歌;彼時年月,困頓而辛酸。
花 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