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的悸動 下河的迷倉
尼修斯
再說說下河迷倉。
前文由上海亞洲大廈多個演藝空間近年的崛起,憶起上海小劇場的發展,在這過度娛樂化的時代,小劇場的曾經,更是刺眼而又令人神往。
下河迷倉始於二○○四年,末於二○一三年。它與蘇州河相望,由三層高舊倉庫改建。創建人王景國從紐約回國後重拾劇場夢,在二○○○年瞓身投資了中國首家將戲劇和咖啡結合,商業營運的“真漢咖啡劇場”,可惜,在營業證和演出許可證、選取劇目的方向上發生問題,更抵不住高昂的租金,兩年後便成為傳說了。王景國沒有放棄,另走極端,執迷不悔地創建了非主流、零商業成份的下河迷倉,用自己的設計公司賺錢,一力承擔了全部開支,免費支持青年劇場人追夢;並把那些營業證、演出許可證也拋諸腦後,有證無證,也擋不住躁動激情,演出時突然政府人員來查牌是閒事,人員的身影在巷口消失後,未演完的又繼續。
到下河迷倉演出的劇團大部分是沒有錢沒有人脈沒有背景,偏遠而條件簡陋、沒有空調沒有暖氣的下河迷倉,卻成為了劇場人對藝術追求的溫暖地,也是最自由、開放、單純的戲劇孵化地。在九年的發展中,從民間戲劇交流平台,開展出“概念藝術節”、“迷倉電影節”等,參與者更是來自世界各地。當中的活動,往往臨開幕前被叫停,像二○○九年的“秋收季節”當代表演藝術年度交流展演,共收到來自內地及世界各地的十九部申請作品。在展演之前,多個政府機構親臨,因展演違反了未報批的涉外演出、未報批的營業演出、營業性演出內容未經報審。最後下河迷倉請退所有國外劇目,觀眾免費入場,幾經波折,仍保本地劇目能演出。
一位迷倉的常客說:“在還是窮學生的時候,迷倉是我與戲劇保持近距離接觸的寶貴空間,時常因為預訂不及時,在炎炎夏日踮腳站在人群周邊,或在寒冷冬日席地坐在冰涼的角落地板上,看那些民間戲劇團體做得稚嫩做得滿是衝動的習作。喜歡每一次熱烈的演後談環節,有時甚至能進行一個小時之久,觀眾席裡隨時有人喊出自己的觀點,甚至有時會和導演發生激烈爭執,劇場裡充滿着生命力。”
“生命力”便是它最迷人的地方,對慣坐於金碧輝煌的劇院中的人來說,買票看戲不就是討個開心,冷氣不夠冷,座位不夠軟,看我不把你投訴至死。這些破地方,有甚麼存在意義?民間戲劇人田辰明說得更明白:“做個不太合理的比喻,在迷倉做戲像初戀,一切都是發自內心最純粹的喜愛,不摻任何雜質;現在在其他劇場做戲像成熟後的戀愛,甚至像談婚論嫁,需要多方面衡量,條件、定位、價碼,要做等價交換。”
這能讓你想起初戀的那股生命力嗎?那陣陣的悸動,便是“下河迷倉”。
在澳門,你曾有過這樣的初戀嗎?有的……我想起了當年仍在瘋堂斜巷的“婆仔屋藝術空間”。這找機會再談。
以王景國的一番話作結:“就像河流一樣,非主流的東西一端是在喜馬拉雅山,冰雪融化,無數條涓涓細流匯攏,一路奔流,最後匯入長江、黃河。五十年前所謂的離經叛道,五十年後可能就是社會主流。藝術是這樣,思想也是這樣,都在於精神的引領,否則它有甚麼價值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