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儀式
許多繪本的結局,都是主角最後安心平靜地睡着了。這種結局對耳鳴一天的家長來說,還真是太舒心了。孩子說他一天最快樂的時間,是睡前讀書和跟父母聊天的時刻。“因為我身體和內心都感覺到自由。”與世間俗物斷開的那一刻,原來就是人最為快活的一刻。可惜那個時間不是太長,半小時之後,他就會進入全然的睡眠。
白天還調皮搗蛋的小孩,此刻安靜得像天使一樣。
睡眠儀式不是什麼宗教儀式,他到底是怎麼出現在人類生活之中?
“噯姑乖,噯姑乖,噯大姑乖嫁後街,後街有鮮魚鮮肉賣,又有鮮花戴,戴唔晒,擺落床頭畀老鼠拉,拉拉拉,拉去大新街,大新街又有個扯皮鞋,扯下開,又扯下埋。”阿嬤說她沒有什麼招,只能反覆唸謠。一邊聽着阿嬤的唸謠,一邊被輕輕拍着的小孩就這樣睡着。
搖籃曲或是唸歌,都像是嬰兒時期趴在家人身體聽到的呼吸韻律,有着一定的低沉平穩節奏,它們讓兒童進入胎兒時期的情境——在心跳聲陪伴的子宮裡睡去。
有小孩為了怕做噩夢,睡前儀式是踢牆壁,時常在睡夢中被孩子踢慘的他母親,笑着跟床母娘娘說對不起。有小孩睡前儀式是被父親抱緊緊,“爸爸會幫忙擠爆我的噩夢”。宿營的時候,我和帶着兩個男孩的母親同房,她放着有聲書,整棟木屋的孩子們瞬間睡着,走進夢中的森林。
要讓孩子睡着,最忌諱的事情就是焦慮。焦慮無聲無色,感覺孩子們都能從皮膚的毛孔接收到一樣。當我哄睡變吼睡,孩子們一一不肯睡,他們翻來覆去像鍋子上的飯餅,起床尿尿喝水抓癢,他們要換掉留了渾身大汗的睡衣。關係是互動的,孩子居然會知道父母需要被安慰,於是捨不得睡,想找空隙和解。我深呼吸,先收好自己內心那隻焦慮怪獸。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