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到暮年

    年輕時聽情歌《敖包相會》，便會想到一對相互傾慕的戀人，清輝下有說不完的話題，心中欣羨不已。現在聽這些歌，已沒有那種感覺了。稼軒《定風波 · 暮春漫興》詞云：“少日春懷似酒濃，插花走馬醉千鍾。老去逢春如病酒，唯有，茶甌香篆小簾櫳。”詞意大約是說少年時代遇到春天，插花、騎馬外，還會豪邁地喝酒。但當年紀大時，春天到來像喝了過量的酒，一點興奮也沒有，只會躲在家裡喝茶打發時光。人的心境會隨年紀漸長而有所變化，這是正常不過的事。

    《手心裡的溫柔》是歌手刀郎寫的歌，他說自己在新疆採風，看到帳篷外一對年邁的老人，男的將手放在女的手背上靜靜地曬太陽。場景簡單，但朋友告訴他，這對老人是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時相戀的，但遭逢戰亂失散，音訊全無，女的沒有嫁人，在這裡等了四十年，最後再相逢，每天兩人就是這樣望着大草原過日子。刀郎聽了很感動便寫下這首歌。

    當聽到刀郎雄渾而略帶蒼涼地唱道“我牽着你的手，我牽着你到白頭”，我的心頭便湧現一個畫面：一對年約八十的老夫婦，從高樓街緩緩地走向媽閣街，男女都是穿着整齊的黑色衣服，男人拄着拐杖，女人則攙扶着男的手臂，他們到亞婆井斜巷便轉上去了，斜巷盡頭是幾間木屋。每當遇見這對老人，我心裡總會有一陣騷動，一是敬意，覺得人到暮年，依然相互依偎，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典範；二是憐憫，年紀這麼大了，卻還要拄着拐杖上山腰的家，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年輕人；三是有點憂慮，如果一個先撒手人寰，剩下的一個怎樣過日子呢？

    轉眼又過了十多年，近幾年我已沒有再遇見那對老人了。刀郎的歌，使我想起身邊也有一些愛到暮年的故事。

    公    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