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那座島
小朋友小魚是北京人,他三月份從北京出差到上海,在某高校講課。原定工作結束即回北京,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他被“封”在上海崇明島上的一家酒店裡。
一個多月的酒店生活過得怎麼樣自不必多說,三不五時下樓排隊做核酸檢測的時候就如監獄裡的放風時間,他可以看看樓下的樹木花草,還偷偷拍下了春天的路邊毫無顧忌恣意開放的油菜花。物資當然是缺乏的,什麼都買不到,“倒是不至於餓死”,感覺他隔着手機熒幕,苦笑了一下。
說到崇明島,讓我想起母親以前的一段往事。文革後,母親被從工作的上海農科院下放到崇明島勞動,說是勞動,實則是去種地,一去就是大半年。帶着出生才幾個月的我,和很多下放勞動的人擠在一個大統鋪——十多二十人都睡地上。大冬天,寒冷的夜裡,半歲的我徹夜嚎哭,總把大家吵得睡不着覺。母親也因為喝了不潔的河水得了甲型肝炎。
大家向領導匯報,希望另外給我們母女找個地方睡,不然大家都休息不好。“託你的福”,母親笑說:“生產隊找到了一戶人家,晚上我們可以睡他家的柴房的柴堆上了。”
得了肝炎的母親臉色蠟黃,瘦得皮包骨,白天把我放在農村的托兒所,說是托兒所,其實很髒亂,只有兩位農村老太太看管孩子。每晚接我回家時,棉褲已完完全全尿濕。沒有多餘的褲子換,要在火爐上烤我的棉褲,房間裡“瀰漫着尿味”,最後,棉褲也變得硬邦邦的。
一次,同單位的敬懿姨跑去崇明島看望母親,買票、排隊、坐船、轉車,單程也得一天。她本身身體很差,但硬是一路保護着懷裡裝日光燈的紙盒——裡面是她用珍貴的蛋票買來的一排雞蛋。
這事,母親念叨了一輩子。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