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險時光
樓梯間牆壁上的塗鴉指引着我前進。很明顯,這地方不是完全無人問津的。在二樓的房間裡,我找到了一個身首分離的洋娃娃——大概是某個恐怖電影愛好者的蹩腳手筆。小陽台上的植物尚未枯萎(依靠雨水和陽光,它們無知無覺地活着),於是室內瀰漫着潮濕的、深綠色的光。就是在這樣的光線裡,這個仿真嬰兒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先是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確認那顆側躺着的頭顱不會突然眨巴眼睛、張嘴嚎啕尖叫。或許我是該趕緊逃離現場。起碼在看電影時,觀眾會希望主人公能乖乖遠離被砍了頭的不祥的嬰兒娃娃。然而我並沒有感到慌張。可能是因為這畫面實在是過於做作,以至於失去了它該有的威懾力;可能是冒險精神衝昏了我的頭腦,一如酒精會蓋過人的理智;也可能是因為於暗處,那嬰兒的臉模模糊糊的,彷彿隔了一層紗,尚不能觸發恐怖谷效應。
此次探險的最終站是頂層天台。中午還是陽光璀璨,下午就下起了小雨。水泥地已骯髒得不像樣子,霉斑和青苔從裂縫中蔓延出來,如同建築物的皮膚病;一盆盆青翠的綠植(有人在打理它們?附近的居民?流浪漢?看守人?)圍着圓盤形狀的衛星電視接收器;一個小閣樓房,在從前應該是工作間,立在生着紅鏽的鐵樓梯頂端。我爬上樓梯——滿腦子都是它突然散架的恐懼——隔着門柵欄朝裡面張望:
電箱、空調機和實木寫字檯。折疊椅上蓋着白被子,一個枕頭被扔在了小木箱上,桌底下放了個粉色熱水瓶,從牆壁裡伸出的白色管道上掛着幾個空衣架,鑰匙堆在半開的抽屜裡,一雙白色帆布鞋整齊地擺在窗邊。有人住在這兒,我恍然大悟,有人已經佔領了此地。
(四)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