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風景”的建構與解構
在題為〈西山情思〉的日記中,正與徐志摩熱戀的陸小曼描繪了兩道自然奇景,分別是雪山般的杏花與斜陽下的竹籬茅舍,傳統的田園意象呼之欲出。在此處,“風景”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一種認知性的裝置,藉以抒發作者親近自然的強烈意願。
“風景理論”出自柄谷行人《現代日本文學的起源》中〈風景的發現〉一篇 。依據柄谷行人的風景理論,文學著作中的風景,是一種認識性裝置藝術。人們對待風景的態度、人們在文學作品中描繪的風景,建構於自身的回憶。人們比起注重外在的風景本身,更注重自己內心化的浪漫主義體驗。這在〈西山情思〉所表現的城裡人與山裡人的對立中可見一斑:城裡人缺乏鄉村常識,打潛意識裡堅信鄉村是感受純真自然的勝地,而山裡人臉上總掛着誠懇的笑容,懷着一顆樸實的心。城裡人不見得真正體驗過鄉下生活,城裡孩子對鄉村的認識甚至常常僅是植根於長輩們口耳相傳的、遙遠而美好的回憶。人的本性是念舊懷舊的,人們會給自己的回憶打上濾鏡,讓過去的日子總是陽光燦爛;在這種情懷下建構的鄉村風光,美好總多於現實中的苦楚。由此,綜合拉康的鏡像理論所述,活在人們印象中的田園風景,是一種混淆了現實與想像的烏托邦。
福柯認為人們用於感知事物的文字、影像等媒介本身會一定地阻礙真實認知,可述之物與可見之景間隔着時代背景、人們認識局限性的斷層,因而人們感知到的真相難免有失偏頗。他的反懷舊觀點(見拙譯)也可以對田園風景加以解構——現代人們回歸真正的舊時代田園生活,比起鳥語花香的甜美、回歸本性天然的放鬆感,感受更多的或許是落後的基礎設施給生活帶來的煩擾。比如一間沒有抽水馬桶的茅草屋。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