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劇場 變幻莫測
近來兩篇文章都接觸到環境劇場這字眼,在今期多講一些。澳門的環境劇場在一九九九年開始,已曾出現過多個精彩的作品,可惜由於這些作品的內涵與環境緊扣,很難轉移到不同的地方演出,所以不少作品都只是在觀眾的記憶中,無法廣傳;就算有些演出留有影像,但是環境劇場比舞台劇場的作品更加難以用錄影複製,後者在一個方框裏面,鏡頭調動和氣氛容易控制,但環境劇場更講究的是作品與環境之間的關係,它的溫度、味道、三百六十度整體氛圍,甚至天空的顏色,都很難以錄影把它傳達到觀眾的視線中,所以當我跟朋友說起某個精彩的環境劇場演出時,開口便往往加上:“這套傳說中的……”
對筆者來說,早期看過印象很深刻——也可能是我首次看到的環境劇場演出——是一九九二年由香港中英劇團演出的《會唱歌的昂船洲》,那時的藝術總監是外國人,對世界性的社會話題特別關注。昂船洲是英國海軍基地,是個禁區,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香港政府將昂船洲與西九龍連接,填海興建貨櫃碼頭,除了海軍要搬家,棲身於昂船洲的大量禽鳥亦將失去安居之所。中英劇團以環保議題來創作,在填海前進入禁區,實地演出了環境劇場《會唱歌的昂船洲》。當時觀眾在天星碼頭集合,搭船到遙遠的昂船洲。船程中,演員混入人堆中,扮演市民、遊客、導遊、船員,又有人扮成嘔吐的乘客、暈浪的船員,當時未走紅的詹瑞文、張達明也在其中,真假難分。到達昂船洲後,走入樹林,林內建了一間屋,由著名演員李鎮洲演獨腳戲,說起昂船洲消失,沒有雀鳥再唱歌的故事。我看的那場,當他昂首向天高喊誰來保護環境時,恰好有巨型飛機低飛進入當時的啟德機場,人、景、故事合一,至今難忘。這些也是環境劇場難以複製而十分珍貴的東西,甚至同一個作品,你看的沒有飛機,卻有百鳥投林也說不定。加上觀眾的自主,能引發出千萬種可能。回程時,還見到有觀眾堅持在船上夾着演導遊的演員,千方百計考驗他的真偽,因為他實在太像了。
環境劇場的不穩定性,往往是它的趣味所在。二○一○年的澳門藝穗節中,梳打埠實驗工場在黑沙環“東方明珠”雕塑對出海濱公園演出舞蹈劇場《記憶》,隔岸是珠海的繁華燈光。那夜烏雲密佈、天氣冷,獨舞的男舞者穿着如僧侶的飄飄長袍,一輪滾打到尾聲時,他走到伸出海中的堤基盡處,高舉雙手,呼喚生命——突然,隨着他的手,雲飄開了,巨大的月亮升起,如浮海上,如被感召。全場觀眾發出一致的驚歎——好美啊,神奇啊!那種命運之美,沒法計算的此時此刻,令站在我身旁的陌生小女生也哭了起來。
澳門曾有不少有趣的環境劇場作品,在巴士上的《巴士奇遇結良緣2001》、大三巴牌坊的古希臘劇《伊狄帕斯王》、氹仔越南難民營的反戰劇《霧中迷宮》,演出內容和環境都有很好的配合,下期再跟大家分享。(上)
尼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