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顨卿權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才略風流小杜名，我今掩卷有餘情。

    漫勞簪筆傳真諦，處士仕朝應自更。

    仁和勞經原，字笙士，乾嘉時人，少年劬學，嘗問字於臧拜經，與嚴元照、徐新田為友。又好聚書，藏書之處曰味經齋。子三，長名檢，次名權，季名格，群從好學如其父，權、格尤耽校讎輯佚，每得一書，輒以他本校之，鈔校之書，人稱善本，有二勞之目。權字平甫，一字顨卿，又作巽卿，別號眾多，據其藏本題識，曰蟫隱、蟫庵、飲香詞隱、丹鉛生、飲香生，書室曰丹鉛精舍、鉛槧齋、拂塵掃葉之樓、秋井草堂、漚喜亭、雙聲閣、玉參閣、玉參差館、燕喜堂。格字季言，一字保艾，號參軍。昆季以治經補博士弟子員，後專攻群史，唯好讀書校讎，遂不應試。季言以史學聞，續父撰《唐折衝府考》，著《御史精舍題名考》、《郎官石柱題名考》、《唐杭州刺史考》、《宋人世系考》、《全唐文札記》、《晉書校勘記》諸書。巽卿擅倚聲，輯校唐宋元別集、詞曲無慮數十家，尤好鈔書，近人刻宋元詞多據其鈔本刊集。二勞以藏書名，當洪楊兵燹，太平軍至其門，首領戒其徒謂：“此讀書人家，毋驚之。”入室觀鄴架之書，曰：“聞此家多藏秘籍，何此皆非善本，殆移匿他處邪？”不動一物而去。領首者，為忠王李秀成云。葉廷綰有詩詠其事：“真讀書人賊亦欽，纖塵不使講帷侵。黃巾知避康成里，漢季儒風又見今。”著述並藏書目皆散佚無存，同里後學吳昌綬輯其父子題識為《勞氏碎金》，王大隆、瞿熙邦予以補輯，刻入《乙丑叢編》；丁寶書輯季言遺稿為《讀書雜識》；今人虞銘輯有《丹鉛精舍書目》，並彙勞氏喬梓題跋詩文為《丹鉛精舍文集》，雖未付刊，然斯文不墜也必。此《樊川文選》即為勞顨卿鈔本，不分卷，凡三冊，每版九行，行二十六字，點畫工整靈活，便於閱讀。是書鈔錄杜牧古文二十二篇，補編六篇，目錄鈐朱文長方“丹鉛精舍”、白文“勞權印”。補編僅見《投知己書》一文，而第三冊末頁有“樊川文選終”字樣，疑未鈔完。所錄各體兼備，若賦、論、策、傳、序、記、書、啓、表、祭文、行狀、墓誌銘，略言山川守戰、士人出處，風俗厚薄，多見道之言，於國家治亂尤三致意焉。全書朱墨燦然，於其警句硃筆圈點連連。如《送薛處士序》，譏士人自命清高，“國有大知之人，不能大用，是國病也。故處士之名，自負也，謗國也”，“其不為矯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誠足為自名清高者鑑戒。顨卿生卒，吳昌綬撰《唐棲勞氏三君傳》，據季言生年推知顨卿“當生於嘉慶戊寅，比季言長二歲。其卒年在五十以外。”按，戴子高《自江甯歸杭州雜詩四十首》有過唐棲訪勞顨卿一首：“水南水北百家村，中有書臞晝掩門。萬卷丹黃零落盡，可憐弱弟亦無存。”注云：“藏書極富，為浙西冠。與其弟格季言並精讎校，各有著書。亂後書悉散亡，季言亦卒。”詩作於同治九年，可知勞顨卿五十三歲時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