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

    大家都跌破眼鏡。俄羅斯真的揮兵烏克蘭，北約尤其英美早前信誓旦旦謂會立時出手，可幾十小時過去，沒有核彈遍地開花，世界沒有因匹夫之勇釀成另一場浩劫。周末天晴，點心檯上的雲呑雞鍋熱氣蒸騰，掩映着牆上電視新聞的戰地快報，萬里遙遙的硝煙，一地頹垣敗瓦，曾經被戰火洗禮的老人家們，開始喃喃自語了。

    興許人間萬狀，生老病死的遞變，有相對漫長的時光來適應，戰禍離亂，卻像極無緣再續的苦戀，驀然而至，無可奈何。坐在筆者對面的阿伯，十年前已經辦過九十壽宴，口頭禪是日日是好日。他是泰國華僑，祖上一直經營米糧貿易，生意遍佈中南半島，很年輕就跟着父兄周圍巡視業務。太平洋戰事爆發，他人在越南，糧倉一夜之間就給人搶劫清光，一家大細第二天給關在花園一角的柴房，不停有人來盤問他們還有甚麼物資、收藏在何處，他們根本答不上來。如此日復一日，不水不食，大家餓得動也不動，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別人在腐爛。

    他說他只差幾秒就給推入亂葬崗埋了，只因有人看中了他身上的衣服，正要脫下來，才發現他還未斷氣。讓他活過來的是那收屍人吃剩的幾口番薯稀粥。在戰爭封鎖一切交通和通訊的日子，他每天唯有一邊幫手收屍過活，一邊打聽在當地的親朋下落。他說，人怕出名豬怕肥，迫得在石頭榨油的環境，親朋都給折磨死光了。他說，他妻子是出名的美人，當日沒有給關在一起，但第二天清晨有人見她一絲不掛吊死在一棵樹上。他說，有工人告訴他幾個月大的女兒當晚已給人煮了來吃。他後來回到泰國，當了十年和尚，為亡人誦經超度。

    王禎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