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時分

    第一次聆聽法國作曲家佛瑞（Faure，一八四五至一九二四）的《夢醒時分》，是大提琴獨奏，一聽就感動，一聽就記住！甜蜜的旋律，就像一陣微風，輕輕吹拂我的臉龐。

    我是後來才明白大提琴獨奏的《夢醒時分》，是同名獨唱曲的改編曲。不久，又聆聽了小提琴獨奏的《夢醒時分》。到聆聽獨唱的《夢醒時分》時，我才頓悟，《夢醒時分》是在期待愛！你聽：“在睡夢中我多麼幸運，見到了你美麗的面容”。所謂“溫柔的眼睛”、“動聽的聲音”，都是在夢中存在的。因為只是夢，所以轉瞬即逝。於是，“我突然被驚醒”！所以說，在現實生活中得不到，就只能寄託在虛無虛幻之中了。歌曲臨末是這樣吟哦的：“但願美妙的夜晚，再把我帶入幸福的夢境”。怪不得，在我首次與《夢醒時分》為伴時，我就感覺到其間蘊含着一種淡淡的哀愁，但我說不出哀愁來自何方！

    一個人，當處於不如意又難以脫出的困境中時，最好的法子，是能回憶往昔曾有過的溫暖。

    記得俄國作家契訶夫的短篇小說《萬卡》嗎？九歲的萬卡就已在鞋舖當徒工了，他挨打挨罵，餓得要命，寫信懇求爺爺把他帶回鄉下，讓他能再過跟爺爺到樹林裡砍聖誕樹那樣的快活日子。你記得萬卡把偷偷寫好的信放入信封時，只在信封上寫上“寄給鄉下爺爺收”嗎？雖然接着補寫了爺爺的姓名，但爺爺是永遠收不到他的信的。契訶夫在小說結束前有以下句子：“因為有了美好的希望而定下心來，他（指萬卡）睡熟了……在夢中他看見一個爐灶。爐台上坐着他的爺爺，搭拉着一雙光腳，對廚娘們唸信……”。

    讀到這裡，你知道我為甚麼會從《夢醒時分》想到萬卡了吧！我以為，如果有朗誦家朗誦契訶夫的《萬卡》，用佛瑞的《夢醒時分》配樂是很適合的。因為，可憐的萬卡所懷揣的微末願望，也如夢境。

    文：費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