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廷樞：舉薦鄭觀應入局的“貴人”

    一八八二年（光緒八年），原本在上海著名英資企業太古輪船公司任總買辦的鄭觀應，接受李鴻章的委紮，出任招商局幫辦。從外資企業轉入洋務企業，從買辦變為洋務企業的管理者，鄭觀應完成了身份的進階。鄭觀應得以幫辦招商局，並參股諸多近代企業，與其人生中的“貴人”──唐廷樞密不可分。中國人歷來重視同鄉之情，鄭觀應與唐廷樞同為廣東香山人士，互助互濟亦在情理之中。

    另唐廷樞的次子唐榮健（夙興）娶鄭觀應堂妹（鄭廷江之女）為妻，二人在同鄉關係之外又多了一份姻親關係。唐廷樞與鄭觀應二人私交甚好，在商業及投資方面有着諸多合作。同鄉、姻親、生意夥伴三重關係的加持下，唐廷樞引鄭觀應“入局”，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唐廷樞力薦鄭觀應“入局”

    一八七三年，李鴻章改組招商局，旋即委任唐廷樞為招商局總辦，這成為唐廷樞一生中的重要轉折。體制甫定，唐廷樞對招商局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組，並招聘了一批在外國洋行任職的中國買辦參與企業管理。在唐廷樞入主招商局後，開始向李鴻章力薦鄭觀應出任洋務派重要企業的相關職務。到一八七八年，鄭觀應的個人職位已升至英國太古輪船公司總辦，同時又受李鴻章任命，參與上海機器織布局的創辦活動，進而在一八八一年跟隨盛宣懷接下了上海電報局事務，着手創辦中國電報業。李鴻章重用鄭觀應除看中後者自身出眾的能力外，與唐廷樞的大力舉薦密不可分。

    唐廷樞對鄭觀應的舉薦更為重要的一步是邀請其加入招商局。一八八○年，原招商局幫辦、香港分局總辦陳樹棠奉調出任舊金山領事，唐廷樞就有意邀請鄭觀應接任幫辦一職。在上呈李鴻章的稟文中，唐廷樞極力舉薦鄭觀應，“卑局生意日見擴充，攬載一切事宜時與外人爭競，尤為局中要務。徐道潤一人照料肆應不遑，張道鴻祿經理海運漕米亦屬紛繁，因各股商金稱鄭道官應前在太古洋行總理攬載諸務，與各行商往來最熟，該行船務日見興旺，乞請憲臺劄委鄭道幫辦招商局，專管攬載事宜，以資臂助；張道專管漕米事宜。”

    唐廷樞代表招商局邀請鄭觀應入局，更是開出誘人的待遇條件，除年薪不低於其所在公司的六千金外，還承諾可以領取花紅。鄭觀應對幫辦招商局顧慮頗多，擔心既會牽涉到商會幫派的鬥爭，也會牽涉到洋務派內部爭權奪利的鬥爭。對於鄭觀應的顧慮，唐廷樞前後多次勸說，並委託鄭觀應的家叔鄭廷江進行勸告，令其毋庸擔心變故。在唐廷樞鍥而不捨的遊說下，鄭觀應終於答應幫辦招商局事務。一八八二年，鄭觀應與太古洋行聘期屆滿後，放棄太古公司的高薪續約挽留，出任招商局幫辦，主持招商局攬載事務。

    唐鄭齊心“商戰”救國

    招商局作為外國資本航運業的對立物出現在中國的江海之上，一開始就無法避免地捲入了同外資航運業的激烈競爭中。在鄭觀應“入局”後，唐鄭二人齊心合力，與英美等國洋行展開航運權的爭奪，並完成了招商局與太古、怡和三方齊價合同的談判。

    招商局成立時只有輪船六艘，從事客運和漕運等運輸業務。唐廷樞利用自己經營管理企業的豐富經驗，招商局開始有所起色。一八七七年唐廷樞以222萬両銀子收購美商旗昌輪船公司，其船隻數量從頭一年的十一隻，猛增至廿九隻。在華的英國太古、怡和等輪船公司，對招商局合併旗昌本已忌恨，又抓住招商局資金不足的弱點，極力跌價傾軋。招商局的運價也不得不隨之減低，只靠海運漕糧的盈餘彌補長江一路的虧蝕，運轉艱難。鄭觀應一入局，便積極引入太古輪船的經營方式，並協助唐廷樞與怡和、太古公司進行齊價合同談判。鄭觀應憑藉其人脈掌握到不少太古公司的商業資訊，如訂造新船的詳細資料等，這也成為招商局在這場商戰中的重要助力。

    一八八三年，在唐鄭二人與怡和、太古公司的交涉下，三家簽訂了為期六年的齊價合同。中外公司在各條航線上共同議定了統一的價格，確定了水腳收入和貨源分配方案。這是一個雙方妥協折衷的方案，但從市場份額的劃分來看，招商局與外商怡和、太古公司不僅基本持平，且招商局佔據優勢。親自參與訂約的鄭觀應對這次合同的評價說：“商局本華商公司，倘財力雄厚，能與洋舶獨力抗衡，此策之上者也。且聞歐美各輪船往來中國之公司，有聯合會，共分權利，入會者十居其八，惟小公司未即許其入會耳。故本局仿照辦理，與怡和、太古調和聯合，以免受商戰之傾軋，此迫於時勢，為營業計不得不然也。”

    隨着齊價合同的簽訂，招商局在中國航運業中有了一席之地。唐鄭二人為中國贏得部分航運權，為後來民族航運業的發展奠定了基石。

    唐鄭合作投資實業

    唐、鄭二人私交甚好，在商業及投資方面也有着諸多合作。鄭觀應先後投資機器織布局、招商局、開平煤礦、電報局等洋務企業，還與他人合資舉辦煤礦、金礦、繅絲、印刷、玻璃等工礦企業，這其中多數企業都可以看到唐廷樞的身影。

    早在一八六七年，鄭觀應便與唐廷樞一起投資華洋合營的公正輪船公司，這也是有中國人參與創辦的第一間輪船公司。鄭觀應更是被英商士多達等人推為公司董事，該投資也是唐鄭二人在商業投資方面最早的合作。一八七三年，唐廷樞臨危受命，接任招商局總辦，不僅投入個人巨額資本，且動員親戚朋友大量入股。鄭觀應積極響應，迅速出銀入股。唐廷樞入主招商局僅半年，便實現了招股50萬両的初步計劃。

    隨着唐鄭二人事業的上升，其商業及投資合作的領域更加廣泛，並逐步從船務向其他領域擴展。一八七六年，唐廷樞受李鴻章委派，擔當了籌辦開平煤礦的重任。一八八○年，唐廷樞邀請鄭觀應在天津寧河縣參與創辦沽塘種植公司，以股份制的方法集資13萬両白銀（唐廷樞、徐潤認股65,000両，開平礦務局認股62,000両，鄭觀應認股3,000両），用西法進行種植和畜牧養殖，盈利頗豐。

    一九○○年前後是鄭觀應與唐廷樞投資合作最為頻繁的時期。唐廷樞委託鄭觀應在廣州修建輪船碼頭，運銷開平煤，僅此一項便獲利巨大。碼頭投入股本銀3萬両，至一九○三年前後，已價銀240餘萬両。唐廷樞與鄭觀應等人還認購廣州城南地基運輸公司股份，貨物往返於天津與廣州。

    除此之外，鄭觀應還參與了其他實業投資，如在錦州礦務局“認招股銀十萬両”；在曹子俊兄弟創辦機器造紙局的過程中，“認招股銀五萬両”；在煙台礦務局、繅絲公司、三姓金礦公司、平泉金礦公司、建平金礦公司等企業也多有附股。其中三姓金礦公司股票4份銀4,000両，建平金礦公司股票22份銀1,100両，並在仁和水火保險公司也有資金投入。這些投資中有一些就是在唐廷樞的主導下開展的，如仁和水火保險公司、平泉金礦公司、建平金礦公司等。

    一八九二年十月七日，唐廷樞因積勞成疾在天津去世，他一生致力於創辦實業，去世後竟“無儲蓄以遺子孫”，一些葬禮花銷也是由友人資助。此時鄭觀應正隱居澳門，著述《盛世危言》。聽聞噩耗，鄭觀應大為悲慟，在《挽唐景星觀察》詩中，鄭觀應寫道：“絕人才識濟時心，新法旁參用意深。萬裏風雲騰驥足，一時聲譽滿雞林。閩疆獨挫天驕氣，象譯全通海國音。商務肇興功不泯，淒涼身後費沉吟。”

    唐鄭二人雖因同鄉、姻親、生意夥伴等關係交往密切，但二人都以實現中國富強為己任，為實現中國現代化而積極奔走。他們的成就不僅在當時被人們所景仰，更是在中國近代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澳門科技大學社會和文化

    研究所歷史學博士研究生

    秦兆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