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卡特
美國前總統卡特,新年前夕以百歲高齡撒手塵寰。他在位時內政雖受人批評,但在眾多美國總統中,他可以說是唯一一位真誠為中東和平奔走的總統,而推動中東和平也實在一直是他一生念兹在兹的使命。我曾與他兩次相遇,這分別在耶路撒冷和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的大選場合裡,不過,世人對他在中東比在拉美的工作更為熟知。
眾所周知,他任內促成了以色列和埃及的《大衛營和平協議》,又為巴人爭取建國,力排華盛頓最大以色列游說團體AIPC的壓力。缷任後,他在以巴議題方面更為大膽敢言,他揭露巴勒斯坦人在以色列佔領下的生活真相,直指以色列實行比南非更糟糕的隔離政策。而他所寫的《巴勒斯坦:要和平不要隔離政策》,引起以色列右翼人士如巨浪般的批評,甚至指他為反猶分子,但其實他在任時,做了不少促進美國猶太人社區的權益,並成立了猶太大屠殺紀念局(Jewish Holocaust Memorial Council),又幫助定居於伊朗和俄羅斯的猶太人遷移到美國來。
人們怎樣評價他的以巴立場?卡特曾言明,只有和平能維護以色列,但首先得要與鄰居創造和平的環境,而不是戰爭。他這番話我有幸親耳聽到,那是二○○六年初,巴人自治政府舉行大選之時,卡特以“卡特中心”名義,率領監選團抵達西岸和加沙。選後卡特就在國王大衞酒店舉行演說,我和其他記者在現場分享他和監選團的觀察。
那是一次非常棘手的大選,因為結果出人意表,哈馬斯勝出,並表示願意和法塔赫主席阿巴斯組聯合政府,但阿巴斯告訴卡特,他不願與哈馬斯合作,而以色列和美國亦不承認哈馬斯,甚至揚言如後者上台,便會撤走一直給與巴人自治政府的定期援助資金。面對這個死局,卡特在各方面周旋企圖解困。
卡特從以色列得到的回應,就是哈馬斯絕不能成為位於西岸拉姆安拉的自治政府一部分。事實上,以色列一直禁止哈馬斯踏足西岸土地,只把他們包括加沙居民圍困在加沙狹長細小的地帶上。既然哈馬斯在民主選舉中當選的人員,連前往拉姆安拉的議會開會也不行,那又如何履行他們的代議士角色?
卡特極力游說阿巴斯以合作代替內戰,結果勉強把圍困中的加沙歸哈馬斯管治,自此阿巴斯領導的政府再沒有舉行大選。在這方面,熟知當時情況的國際媒體記者,包括卡特都感到很可惜,以色列放棄了這個和平的機會,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以國一味指責哈馬斯想滅掉他們,可是大選過後,其實哈馬斯領導層已公開表示可接受兩國方案,言下之意即承認以色列的存在,只是很少媒體報道哈馬斯有所軟化的立場。
如果敘利亞沙姆解放組織領袖朱拉尼在敘國成功武力變天後,都可以抹去阿爾蓋達和“伊斯蘭國”的背景,轉為實務派而被西方所接受,摘下他的“恐怖分子”標籤,取消對他的追殺令,那麼,為何在民主大選中勝出的哈馬斯不能?
面對以色列的強硬態度,卡特仍然積極向以巴各派系包括哈馬斯尋找會面機會,努力游說共建兩國和平方案,實在是一位非比尋常的美國總統,他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實至名歸。
張翠容(香港戰地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