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 如是吃
“左手持蟹螯,右手持酒杯。”既是古人頌揚的意境,也是今人喜歡的情調。
蟹螯,指河蟹,俗稱大閘蟹。但有人對時饈不為所動:茹素者,或嫌吃蟹麻煩者。遇同桌忌嘴,一定會有多出蟹份;經半推半就,後還是被我撿漏,全然不怕“貪多嚼不爛”。
印象中,大閘蟹很多時候與——草,有些搭界。孩時在弄堂口,常見擔販挑燈吆喚,先從籠中取出蟹,再用草繩紮成一個個“叠羅漢”狀,便於一長串拎拿。這種粗笨的買賣,映襯出舊日市井的煙火氣。觸物興懷,然,此景不再。
吃蟹,首先繞不開買蟹。早年有次遊蘇州,見地攤兜攬大閘蟹,趨前詢價,販子解開蒲草包的口,示意裏面裝“五尖五團”。在蟹肥價廉的誘惑下,不假思索地“銀貨兩訖”。
回家興衝衝想鼓動腮頰,可打開蒲草包一看,當即頭昏腦悶;原來奸販將三隻蟹放上面作幌子,底下墊的竟是磚塊。買時沒細看,十隻蟹“老母雞變鴨”成了三隻。因貪小,被擺了一道。
每當想起這樁昏愚的糟心事,迄今仍然介懷。一鮮二肥三當時。其實不論是否大閘的,也並非要陽澄湖的,各地都有優質的蟹品,關鍵育蟹要水質清澈,餌料豐富,科學飼養,什麼太湖蟹、興化蟹、崇明蟹,乃至遼寧盤錦蟹,都能引杯解饞。
曾在黃河入海口的小鎮草酌,吃到那裏的螃蟹,蟹腳不用草繩縛捆蒸,上桌時張牙舞爪,蟹爪卻一個沒掉,而且顏色異常紅艷,不知其中啥奧秘。反觀江南蟹,要不是五花大綁,蒸煮過程一掙扎,極易缺腿斷肢,樣貌就不堪了。
倘或無蟹禮之敬,蟹的賣相就未必講究了。熟悉的攤主有時為客保留半斤左右的“斷腳蟹”,別看蟹少了一兩個爪,可在原價立減一半,對於乏手的我,何樂不為。尤其在家食蟹,溫上醇釀的黃酒,篤悠悠地刳脂剔膏,享受至味,且不用顧及發出嚼嚙聲、嘴唆響的欠雅吃相。蟹,如是吃一。
上餐館我有個原則,從不點蟹,採取降級消費。因店家烹擊工本很低,蟹資卻十分昂貴,性價比不高;除非可免剝殼之勞的蟹菜,偶爾嘗鮮,選較有烹調技術含量的“蟹粉翡翠”、“蟹黃魚肚”、“蟹粉乾撈粉絲”等,奢儉有別,不也善夫。蟹,如是吃二。
既不用草紮,又不掉蟹爪,二者不難兼得。蟹洗淨,用筷子插入蟹嘴,雖無草繩紮,煮熟後蟹爪也不會七斷八續。不過,用草來捆綁蟹,不但保持蟹的顏值,蒸時還會瀰漫草香。現今籠屜蒸蟹比較普遍,不妨換用粗顆粒的海鹽試試,做款“鹽焗大閘蟹”;揭鍋後的無腸公子,不必蘸料,吃它純粹,其形式感與體味感會讓你倍兒新奇。蟹,如是吃三。
天下“吃蟹經”一籮筐。譾識,勿哂,權當引玉之磚。
謝震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