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臨近年末，常用的音樂平台推送一份“你的年度歌單”、社交媒體自動總結一年裡的“精選帖文”、手機相簿智能地製作多款不同主題的“年度回憶相冊”任君挑選……

    如今有許多科技工具或平台，過於便捷地生成各種不同的“年度總結”，而我們過於信手拈來地以這些產物作為自己過去一年的總結，越來越少花時間安靜下來，回望過去，自己為自己進行總結。

    十二月接連大病幾場，是自疫情居家隔離時期後，最長一次留在家且不受工作打擾的時間。過去十一個月是連續不斷的工作高峰期，中間又經歷了幾場與摯愛的人或貓的告別，對時間快速流動的體感似乎在今年特別清晰。是直到被迫在家休息時，真實感受到身體被耗竭，也察覺到自己的貓原來不知從何時起正在受慢性疾病之苦，才驚覺一路埋頭往前走、行事曆天天塞滿五顏六色的行程和工作項目時，忘記為自己設一個“休止符”，忘記在時間的長河裡“留白”。

    大學戲劇課讀哈洛 · 品特的劇本時，教授提醒我們要留意舞台指示裡的“靜默”與“停頓”。那是品特的語言特色，像是作曲家在樂譜裡留的“休止符”。教授說，關鍵在於判斷這個“休止符”有多長；思考這個角色，在此時此刻，為甚麼會停頓或靜默、為甚麼需要這段空白的時間。是在衝突的眾聲喧嘩裡片刻冷靜，或是在進入下一個戲劇轉折前的暫時沉澱。

    這就像是東方繪畫藝術裡的“留白”，當視覺承載太多五光十色的負擔時，需要留一片白，讓眼睛休息。

    繪畫探索生命，戲劇如同人生。在悠悠歲月裡，不要忙碌地用更多的忙碌把時間填滿。路很長，我們可以慢慢地走，沿途停下來為自己畫一個休止符，回頭看看走過的路，欣賞此時此刻身邊的風景，為自己留一點空白與餘裕。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