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內障眼中的哲學世界

    看到這本小書，我想每個人都會會心一笑。世界上最會“觀看”的藝術評論家，因患上白內障而接受治療，影響觀看，會是什麼心境？

    約翰 · 伯格(John Berger)是英國藝術評論家、小說家、畫家、詩人，他創作的《觀看之道》、《看》、《另一種講述的方式》是藝術評論的經典。無論在藝術任何一個領域，他的“觀看之道”為各種藝術形成留下重要的註腳。他需要觀看，然後才能論述。在二〇一〇年，他已經八十四歲，患白內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亦為此，他寫下這一本書，作為他摘除白內障前後的筆記。

    摘除白內障可能是很多人都有的經驗，但約翰

    · 伯格分享起來多了好些詩意。“更精確地感知道如何被光包圍，空氣中的元素也成了光的元素，如同魚兒在水裡生活，我在光裡走動，並且生活。”手術後他的視力再一次復活，這一次復活重新感到視力生命再一次活着，而活着的記憶既新鮮又模糊，好像和以前一樣年輕，正如童年時看到的白紙，它慢慢變得灰暗自己卻沒有察覺，突然間，白紙和童年時看到的一樣潔白，好像看到童年的朋友。

    好像老朋友們都回來了！

    這樣的改變，究竟是視力變了還是觀看對像變了呢？他做了一個小實驗，做白內障手術前畫了一幅三色堇，這樣做的目的是在術後再畫一幅三色堇。這兩幅不是臨摹之作，而是藝術家所認為的三色堇。這並非來自他的視網膜，而是他對這一種美麗的紫藍色的花的認識。事物先存在他的記憶，再由手和顏料，透過眼睛作判斷而入畫。

    因為白內障的關係，兩幅畫的用色明顯不同，他眼睛影響了他的用色。可是，我的眼睛也影響我的觀看嗎？我的眼睛莫非不存在半點問題？我和其他人眼睛，看到的物件、顏色，會是一樣嗎？

    藝術家並沒有明說，他卻客觀地呈現了即使相同的認識，但不同的觀感影響所產生的表達不同。那麼，我的觀看也會被影響嗎？即使無論怎樣地努力，其實都是被漸漸加深的“心理白內障”所影響？

    這是一本小小的圖文書，除了約翰 · 伯格的短文，一邊也配以土耳其插畫家窐塞爾丘克 · 德米雷爾(Selçuk Demirel)手筆。插畫家基於作者的敘述，每一頁都配以超現實的狂想，眼睛會是嘴巴、是輪船、是魚缸的金魚、是火箭、是日月迷霧。白內障並不是看到的東西會變形，可能會覺得別人看到的東西是各種其怪之物。不是我怎麼看、我不能看，更是我認為別人覺得我看了什麼的感覺。很複雜吧⁈這正是值得玩味之處。

    何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