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奇與風雲女性的深度訪談

    《如果你生而為女人》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意大利記者奧里亞娜 · 法拉奇為《歐洲人》周刊完成的一系列深度訪談和隨筆的合集，採訪者與採訪對象都是女性，大部分話題也圍繞着女性的處境和女權主義的觀點展開，但這本書又完全不是在宣傳某一種觀念，而是在展現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個體。法拉奇曾被稱為是“世界第一女記者”，本書的十二篇訪談按不同的階段和主題分為四個專輯：“之後，才有了夏娃”、“如今，女性更自由了嗎？”、“生為女人，如今令人着迷”、“一種名曰‘不順從’的美好品德”，聚焦了不同國家不同領域不同年代的風雲女性，她們有的沉穩、優雅而莊重，有的則鮮活個性又明亮，那種敢愛敢恨敢言的光芒彷彿穿透時代照耀到我們身上，不可思議的力量湧進我們內心，讓人振奮。

    法拉奇採訪的這些女性都是在思想、時尚、政治等領域具有標桿意義的人物：從設計師可可 · 香奈兒、超短裙設計師瑪麗 · 官、《性政治》的作者凱特 · 米利特，到口無遮攔的意大利國民歌手米莉 · 蒙蒂、向性別禁忌宣戰的瑞典演員英格麗 · 圖林，到致力於廢除賣淫合法化法案的參議員麗娜 · 梅林等等。法拉奇和這些風雲人物在交談中針鋒相對、暢所欲言，最有趣的一篇是採訪世界首席舞蹈家普利塞茨卡婭，一邊看一邊笑，中間法拉奇一度不得不表示：“我們換一個話題吧，不然讀者會以為這段採訪是我編的……”

    本書還收錄了她對以色列首位女性總理果爾達 · 梅厄、印度前總理英迪拉 · 甘地的採訪，當她抓住機會採訪到甘地和梅厄夫人時，她在政治問題上對她們寸步不讓。但她依然為個人問題保留了將近一半篇幅，會問到她們的婚姻、女性觀，而不擔心會對自身報道產生的影響。一九七二年的這次採訪發生時，五十五歲的甘地已經領導印度獲得了第三次印巴戰爭的勝利，她憑藉Garibi Hatao Desh Bachao（消除貧困拯救國家）的口號贏得了大選，離她第一次猝然下台還有五年的時間，她後來的個人和家庭悲劇也還沒有發生。甘地對印巴戰爭、第三次世界大戰、美國扶持巴基斯坦、聖雄甘地、周恩來、《印蘇美好條約》、印度計劃生育政策、一九九六年的印度大饑荒（以及拒絕國際社會的援助）等等的回應，和梅厄夫人一樣，都果敢、務實得令人生畏。她的存在“否定每一個為父權制和男性統治辯護的陳詞濫調”，她是那種少有的“深信自己在當今這個個體已起不了決定作用的時代仍能發號施令”的人，何等氣魄的女性！

    法拉奇從甘地和梅厄夫人身上看到很多共同點。她們都是通過政黨活動上台執政的，荒謬的是，女性所經歷的這種不如意與不公，在這兩位身處金字塔頂尖的女性身上一覽無餘。她的採訪與現在差不多隔了半個世紀，但神奇的是又好像沒有時差，因為她採訪的那些人無論是激進的還是保守的，就跟我們今天很多公眾人物在面對性別議題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也許正因如此，看一個女性跟另外一個女性的對話非常重要，當時《歐洲人》周刊形成了一個長達幾年的討論，系列的討論無疑也幫助了當時的女性去反思自己。今天再讀這些對話，雖隔着時差，但希望它可以變成幫助我們去思考的資源，就像本書的標題一樣，如果你生而為女性，如何能不關心女性的事呢？

    花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