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中的韻律

    杜  然

    根據安塞爾 · 亞當斯的自傳，他和攝影之緣，源於小時候的一場病。十二歲那年，他患上麻疹，在病榻之上，房間的四面牆，在亞當斯眼中就如萬花筒的圖案：窗外透入的光線與房內物件的影子，隨着日夜時間的更替而變化。欣賞過一場又一場光影探戈之後，亞當斯對大自然開始充滿好奇。小時候的他被診斷有過度活躍症，難以專注事情細節，表面上看，攝影不可能適合他，但後來命運偏又跟他開了一個小玩笑。身為家中獨子的亞當斯，自小努力要成為父母心目中的好孩子，所以當母親希望兒子學會彈琴，亞當斯也乖乖聽從，過程中讓他學會自律。長大成人後，亞當斯曾立志做一位鋼琴演奏家。一九二三年，二十一歲的他在家人的幫助下，花了六千七百美元買了一部美國著名品牌梅森翰姆林的三角鋼琴。但當時的亞當斯並不知道，父母為了幫他圓夢，一直向他隱瞞家裡長年面對經濟困難的事實。

    由於對家境實況幾乎一無所知，少年亞當斯一度活在溫室，更因為看了一本美國內華達山脈的書之後，對當地風景深感着迷，於是懇求家人帶他到優勝美地國家公園旅行，而這個世界著名的旅遊勝地，從此改變了亞當斯的一生。優勝美地國家公園位於美國加州中東部，佔地逾三千平方公里，橫跨內華達山脈西坡。一九八四年，優勝美地獲選定為世界自然遺產，其壯觀的花崗岩峭壁、瀑布、清澈的溪流、巨型紅杉林和生物多樣性皆為國際公認。在旅行期間，亞當斯得到人生第一部柯達布朗尼(Brownie)箱型相機；在短短數年間，他曾兩度重遊優勝美地，更令他深信這個人間仙境，將會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九一九年，少年亞當斯加入山巒俱樂部，透過探索和欣賞荒野之美，培養出他對攝影的濃厚興趣，更堅定了他一生要結合攝影、藝術與環保的志向。山巒俱樂部是美國歷史最悠久、規模最龐大的環境保護組織，由美國早期環保運動領袖約翰 · 繆爾於一八九二年創辦。俱樂部至今擁有超過百萬會員，分會遍佈美國，與加拿大塞拉俱樂部亦緊密聯繫。亞當斯積極參與會務，不時隨同其他會員遊覽美國各地的自然風景，沿途拍下了不少相片，有時他甚至在優勝美地逗留期間直接沖印，再將相片有系統整理。因山巒俱樂部的關係，亞當斯認識了美國小提琴家兼攝影師Cedric Wright。兩人長年保持着亦師亦友的關係，亞當斯攝影生涯中不少經典傑作，必有Cedric做他的遠足伙伴。

    到了上世紀二十年代，亞當斯開始發現攝影不只可以陶冶性情、讓他經常有機會親近大自然，攝影更可以成為他的終身職業，條件是自己的作品，必須是水準之上。然而在家庭、經濟、如何滿足雙親期望和忠於自己理想等多重壓力下，亞當斯一度迷惘不已；在音樂與攝影之間該如何抉擇，他一度進退兩難。亞當斯的母親曾軟硬兼施，希望兒子不要輕易放棄成為鋼琴家的夢想，“提醒”他相機根本“無法與心靈溝通”。一九三〇年，接近三十而立的亞當斯，在鑽研攝影多年之後，開始建立起自己一套攝影理論和藝術風格。他決心用餘生向父母證明：自己選擇攝影，將會是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

    （美國傳奇攝影師安塞爾 · 亞當斯 · 四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