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其樂是地久天長
很不幸,大概是天氣的問題,我“陽”了,而且是“重陽”,鼻涕如喪考妣、喉嚨痛癢,幸好我沒有被主寵召,雖然乏善可陳,但依然故我。聽人說,生死有命,富貴由天,不由你不信。以上所說的“重陽”是輕重的“重”。
執筆寫這篇文章時正值農曆九月九日的“重陽”,這日子應是登高避難的,不知怎的我們廣東人視為追思節,孝子賢孫上墳祭祖,於此,我沒有祖可祭,唯一要祭的是已離世十四年的亡妻,說實在,我根本沒有拜祭過她,並非我寡情,而是存者徒勞、歿者不知,我只有在心中默默的懷念。其實在我的床前懸掛着的正是她的所謂“車頭相”,當年的情景歷歷在目,而重陽上墳亦無墳可上,只是一個骨灰龕和一張遺照。子媳孫兒們上前抹淨遺照上的塵埃,插上一束鮮花,兩三分鐘的默念,宣告禮成。相對於左鄰右里的香燭冥鏹、蔬果雞鴨金豬作為祭品,是寒酸。
對先人的敬在於心,所謂“敬如在”,一切繁文縟節都是多餘。蘇軾《江城子》思念亡妻:“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情深義重。在我看來,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是大解脫,也就是安居樂土,或謂往生淨土。《莊子 · 至樂》:“人之生也,與憂俱生,壽者惽惽,久憂不死,何苦也。”又莊子之楚,見空髑髏,問這髑髏生前因何而死,半夜裡夢見髑髏對他說:“死了,上面沒有君主,下面沒有臣子,也沒有四季冷熱,從容自得和天地共長久,雖是國王,也不能勝過我。”莊子說:“我使掌管生命的神靈使你復生,你願意嗎?”那髑髏千個不願,萬個不願,因為這樂土應是天長地久的。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