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絆絆過百年
父母祖籍同是珠海,分屬不同的村。父親是下柵村,一條小村,母親則是那洲村,一條有五百年歷史的老村。兩人都因少年時家逢巨變離鄉背井,父親隻身前往廣州投靠舅父,母親則隨外婆離開故鄉,投靠自香港回內地報效,居於廣州的大哥。
千里姻緣一線牽,兩個苦命人在廣州萍水相逢,磕磕絆絆相依相伴,過了大半輩子。
小時曾聽舅婆提及父親和母親的相親是她安排,初時,母親還嫌父親個頭矮小,不似她的三位哥哥,六尺男兒,玉樹臨風。當然,母親最後還是選擇了她口中矮仔多計的父親。
從前歲月清苦,真實生活中並沒有小說裏的詩意。小時見過父母因柴米油鹽生活瑣碎事吵嘴,有時大半個月互不理睬,由小頑童充當信鴿:“爸爸,媽媽叫你吃飯” 、“媽媽,爸爸的褲子破了,要補一補。”
待氣消了,又風雨同路了。父親和母親半生的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維繫兩人的並非愛情,而是相互依賴、相互扶持的患難真情。
父親不喝酒不打牌,只愛抽煙和看書,母親每周放假變着花樣煲清潤湯水:“這是隔鄰亞婆天台種的霸王花,叫你爸多喝點,潤肺。”萬物皆可煲湯,萬病皆可湯療,煲湯是廣東女人自娘胎帶來的技能。母親的老火湯,是我一輩子的記憶,也是她老公一生的惦記。自母親去世後,我成了一家之煮,父親老投訴我的老火湯太淡,“沒你媽煲的好喝。”
母親走後,每年的端午、中秋,父親總在節前,把母親愛吃的粽子、月餅以碟子盛好,放在母親相片前。
“一生夫妻半世嫌,兩看相厭心裏煩,夢裡掐他千百遍,醒來添衣怕他寒。”
(我的父親母親 · 三)
程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