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城   讀詩寫詩習詩

    喜歡詩，而那種面向一般讀者，既有詩作品，又有評析成分的書，如廖偉棠的《玫瑰是沒有理由的開放：走近現代詩的四十條小徑》，尤其喜愛。這類書多能給我一種精華集之感，既有不同詩人的精華作，又有深度賞析，可謂雙重閱讀享受。這次讀中國著名詩人韓東的《詩人的誕生：韓東的詩歌課》，更是彷如旁聽了四場他與四位詩歌課學員（徐全、李冠男、謝曉瑩、劉天遠）所上的詩創作課。由課堂中的錄音增補修訂而成的這本書，以對話方式呈現，讀起來讓人如臨其境，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這份親切感，可能也緣於書中提及的一些觀點，頗為貼近自己看待詩的態度。畢竟“詩的口味”差別之大，“詩的感應”之微妙，有時也猶如在茫茫“詩”海中，知音可遇不可求。《詩人的誕生》全書分成四講，每一講約四小時的課堂內容。作者韓東在開場白中說道，大家之所以坐在這裡上課，因從發心上至少有一種渴望，想要弄明白寫作、寫詩這回事，然後把這件事做好。這也彷彿在告訴讀者們，因對寫詩、讀詩抱有學習精神，所以打開了這本書。

    第一講由“清空”講起。韓東告訴四位不同背景的學員（雖說是學員，但他們都是報名經過篩選，具一定寫作才華的青年詩人）：“把你們以前習得的、潛意識裡關於詩歌的想像，無論是一些概念還是籠統的感覺，通通清除掉。”他又將學員比作運動員，以“實打實”為目的的寫作者，而非闡釋者或批評家。然後就各人的詩作點評，指出他認為的一些優缺點，以及因材施教的建議。如：他會提醒寫作訓練有素的學員要警惕“無意義的文藝腔”，又會提醒追求語言乾淨的詩人別形成“潔癖”。

    第二講為“閱讀”。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他認為所有湧來的信息都有用，關鍵是在它們轟炸的過程中，找到對你胃口的詩人。第三講為“坐標”。他稱道：“要打破門戶之見，不要從觀點上、觀念上或者外貌形態上去判別詩人或者詩歌。每一種寫作方式裡都有特別優異的，也都有特別差勁的。”當有學員問到台灣和香港的詩人，韓東便坦言由於不習慣，所以會失去信任感。他解釋，可能由於語言（新漢語）是在各自封閉的情況下發展、演變的，而詩又是直接落實到語言上的，因此港台詩人寫的東西在內地人看來，是一種既相近但又很奇怪的東西。至於澳門呢？直接隱形了。

    最後一講為“修改”。修改，就是要把判斷和直覺性的臨場操作分開。寫的時候，盡量依靠潛意識、經驗，修改則需要依靠判斷力和理性。韓東在書中不只一次強調，好詩都是修出來的，但他也提到，天才型詩人都不太喜歡修改，與其修改便寧願重寫。他本人寫詩則很注重修改，因他追求的並非語出驚人的詩句，而是整體而言“一首沒有問題的詩”。

    在這個對速度的追求愈發貪婪，彷彿人人（以及AI）都能寫幾句分行的句子並稱之為詩的時代，可以好好地讀一本既有當代重要詩人深入談論，又有具才華的學員實操的詩例評析，以及彼此之間真誠討論的“詩歌寫作”之書，倍感踏實。

    縱使“澳門文學”在本土以外的“能見度”仍然偏低，但若有關注本地文學的人，可能聽說過澳門是詩城。相比其他文類，在這小城寫詩的人，比例確是不少。近年，本地一個文學團體“別有天詩社”更是十分活躍，積極舉辦多個推廣詩的活動。澳門筆會於今年亦已舉辦了兩場季度青年文學沙龍，每場邀請幾位創作人發表作品，更難得的是邀來本地甚為稀缺的文學評論人，就各人的自選作品撰寫評析文章。數一數兩期場刊內的作品類别，當中近三分二都是詩創作。“詩城澳門”，也許不是空穴來風呢。

    亞    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