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與絕境
石川小百合在她最新的專輯收錄了《朝日樓》這首歌,編曲上,亦有其箇中奧妙。她唱得比平常慢,彷彿是向前人的女歌者致敬,到了後段的八個小節,她還特別加入了一些妓女接客的場景聲效,歡聲喜語。一直到最尾一句,又在聲音上表演出妓女絕望和無奈的嘆息。而在日文唱詞上,保留底下階層女性的第一人稱自述“我”,這樣的自述,更具有說服性和感染力。
幾段演唱就已經具備一齣結構完整的戲劇結構,除了唱功佳,可以看作舞台的獨白單人表演。就好像《新活日常》裡,酒吧老闆娘和平山先生的交往劇情,一一進到了她的唱片裡去。戲話與歌曲,我視為一種互讀與兩種角色的投影。
作為戲中另一個畫出格子的角色——石川小百合所演的酒吧老闆娘,最終也沒有和任何人成為完美的一對。(在戲中,與她分手的情夫,是舊日知名男星三浦友和,老演員的出場,這又是給觀眾的一個大驚喜。他和平山先生一見如故,像是遊戲交棒的接手,願平山好好接下老闆娘和他因病無法承受的情誼。)
“日昇之屋”可以是妓院、監獄,是酒吧的隱喻。而石川唱的《朝日樓》,擺明就是間妓院。當觀眾都讚歎電影裡日復一日的微小幸福,但原來無論是“朝日樓”或“日昇之屋”,都意味着社會最底層、沒有出口的死局之中。平山先生哭了,一定是因為把自己投射進去歌曲的角色裡了吧?
公路電影的聲音,悠長無盡,連接到一首歌裡的不同角色——妓女和罪犯,不管在任何社會,永遠都是無法翻身的一對。
在甫天光的大道上,窗外一幢幢建築金碧輝煌,《朝日樓》在唱機裡響起。我感覺到耳朵同時被眾多的城市故事覆蓋,此時此刻,歌中人的話語,流暢於心底。(朝日樓 · 四)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