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孔多的雨

    澳門的這場大雨，從五月斷斷續續下到了六月。偶有放晴的時候，我趁機出門散步，剛進咖啡館坐下，拿鐵還沒端上來，窗外已是烏雲密佈，不一會兒工夫，閃電的光已經越過窗玻璃，一下下打在我身上。緊接着，就是傾盆大雨了。

    現在，“帶傘”已成出門前，家人慣常掛在嘴邊的囑託。“澳門以前下過這麼久的雨麼？”我問身邊的人，得到的多是否定回答。我記得上個月前往珠海赴晚宴，一路上也是這世界末日一般的情景。我與朋友們窩在轎車內，傾聽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密密麻麻的聲響，只覺得全世界的大雨都要在這片土地上下盡了。不曾想過去了一個月，天氣仍是老樣子。

    《聖經》描述耶和華決心用洪水吞沒大地上的惡人，寫“四十晝夜降大雨在地上”。我琢磨着，現在的雨，似乎已不只下了四十個晝夜。如此看來，我們也是活在了神話一般的天災之中。再然後，我想起《百年孤獨》裡，小鎮馬孔多那場為期數年的大雨，遂重新翻開書頁。文中是這麼說的：

    “雨下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間或有細雨綿綿的日子，一開始人人都還身着盛裝，帶着久病初癒的神情預備慶祝天晴，但很快便習慣了將這些間歇當作滂沱重現的前奏。”

    這段話，正契合眼下我的精神狀態。上周六，見雨勢不大，我趕忙逃出家門。放在往常，但凡天空有半點下雨的苗頭，我也是輕易不出門的，現如今卻終於向大雨低了頭。要麼與之共存，要麼躲在家中，永遠不踏出去，成為一名現代隱士——然而家中實則也是被雨天侵佔了：濕氣滲進緊閉的門窗；陰天的冷光照入室內，如同一團模模糊糊的影子，吞沒了家具、地板，還有躲在角落裡睡懶覺的貓。“還要下多久？”我每天都在問。除了不太準確的天氣預報外，無人能為我解答。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