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前時看過的一套由德國人導演的日本電影《新活日常》，據說故事的商業初衷，是為日本人吹噓他們的公廁建設成就，而我對電影的中文譯名頗感興趣，先想到的是“日常”一詞。

    我們多數說“日常生活”，日常就是日日如常，簡單不過的意思。日日如常的生活，宏觀的內容可以很豐富多樣，包含社會學、民族學、文化學、歷史學等概念。不同的時空裡，人們有不同的日常生活，這意思不難懂。

    而當日常生活簡省為“日常”，那也是行為詮釋的偏義詞，可以解讀成公式化、規律、平凡、單調無新意等具持續性的活動。年輕人會說返工是他們的日常，他們嚮往的則是活躍的生氣蓬勃的有刺激性的工餘活動；而人到老大，淡如開水的日常是一種幸福，經得起日常才能啖出人生真味。

    日常的操作可以是一種意志、一種自由、一種選擇、不能隨便被踐踏的私隱。這樣說來便有些趣味了。我家樓上有一位沉默的男子，是三十多年的鄰居，每天必撐着一把黑傘在小區附近行走，即使站在樓下大堂，他也不與任何人溝通，卻面帶好意，好多年之後，我們才聽說他是啞的。想像這樣的刻板日常，旁人或覺呆滯，於他卻是一種必然的生活秩序，誰敢說他不快樂？

    然則所謂新活日常，是說更平凡的日常也可以有亮點？電影前段超過半小時，主角平山都沒有說話，鏡頭只重複他每天起床疊被刷牙穿衣買咖啡開車去工作，努力地清潔公廁。中午帶一份三文治坐在公園抬頭欣賞枝葉間的光影，掏出相機拍些照片。我一度以為他也是個啞巴。電影後段才漸見情節，出現了幾個人物，隱透他的身世，映照他敬業樂業的心靈素質。因此中譯片名比英文原名“Perfect days”較有說服力，說到底把清潔公廁的生活演繹成完美日子，只是創作者的外在強加，而新活日常可以是一塊有暗花的布。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