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行
一個人的旅行,感官大開的時刻。因為與異地感到格格不入,就像是進到了一座嶄新未有人煙的森林。雲霧的顏色,陽光與藍天,瞬間變得銳利。但那是否就能精確地定位自己?植物。溫帶的植物都在提醒我並不在自己熟悉的濕熱土地,我想蹲下端詳那些微小的植被。河流?我在每一座橋駐足,腳下源自火山地底的水流,此刻沁涼無比。
一個人的旅行,腦中的聲響都巨大。面對陌生的語言,這些聲響從“抵抗”到“原來如此”地明白了。再怎麼包裹自己,一言不發,也依然會被辨認出自己的來地,被確認這是在“我們”外圍的人:身體、語言、行為,都能收到一個訊息——“我們”不是這樣表達。
或許,只有孩子們有界線?她們專注於自己的遊戲,在放學的路上扔下書包,交換彼此的手繩,並沒發現我突兀的存在。他們在路上追逐,大聲喊着“等等我”。我目睹這些風景,無聲無息,但還是被發現是個陌生人:一位下班的水電工、等着落單小學生過馬路的公車司機……
也有不被發現的時候。
在大學的學生活動中心前吃着飯糰和鮮乳,等雨停的時候(假裝)毫不在意地聽管樂男孩在練習。聽說只要表現出一臉厭世的模樣,就不會被發現是遊人了是嗎?喔,是日大雨。是這個原因?
朋友說,她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任教,也時常一個人來去。有日,當她想搭乘電車,一位長者竟從月台走來,以自己僅有無幾的語言,努力說明“我和妳,出生在同一片土地”。我們到底如何被發現是異鄉人,又被歸入那獨特的“我們”之中?
我走進那個城市最有名的異鄉人赫恩故居,他寫下妻子口說的許多個故事,寫成《怪談》一書,現場還展出了赫恩以皺紙出版的童話集《畫貓的男孩》。那位異鄉人,後來人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小泉八雲。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