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真相  審判信任

    和李國威相識已不知N年。第一次知道他，應是二十多年前去香港看新域劇團《武松打蚊》，更緊密的合作是在澳門藝術節的《在森林和原野上的六國大封相》，他作為導演在劇院中避過天外飛板的一劫。大難過後，幸福敲門，和澳門結了姻緣，有情有義有甜美有感傷。近來聞說他執導完《不道德的審判》後便會暫別澳門舞台，聽後不免神傷。李國威橫跨港澳兩地舞台，在澳門推出過不少佳作，《枕頭人》、《我的換樓秘笈》、《ART呢啲野，你識條鐵嗎？》都令人印象難忘。李國威三字，是質量的保證。他的離別令今次的演出，加深了意義。

    說回演出本身，《不道德的審判》是智利編劇阿列爾 · 多夫曼的經典作品，劇本的原名是《死亡與少女》。女主角因社會事件而受逼害，在囚禁期間曾經被蒙着眼施暴，對方行事時一直播放着舒伯特的作品《死亡與少女》。她一直不知道誰是罪人，但其聲音和樂曲卻成為揮之不去的夢魘。多年後，生活歸於平靜，女主角和丈夫在鄉郊居住。某夜丈夫帶回的新相識的醫生朋友，陌生的他卻有着女主角無比相熟的聲音，她認定醫生就是當年的施暴者，重新激起她的夢魘。恐懼和狂怒令她展開秘密審判，以不道德報復不道德。她把醫生禁錮，但他卻死口不認，並交出確實的不在場證據。面對神經兮兮的女主角，丈夫也深生懷疑，是幻覺或是真事，審判越發撲朔迷離。丈夫本身也曾受過逼害，在新時代中身任高職，被任命調查之前的暴行，但發掘出罪行後，卻又因種種原因無法作出制裁，內心亦隱然有只猛獸被抑壓着。三個角色的複雜性，令故事層層交錯，引人入勝。

    電影導演波蘭斯基在一九九四年把它拍成電影，得到高度的評價。他本身命途多桀，在年少時受過反猶浪潮的迫害，父母被關進集中營，他僥倖逃亡存活下來。波蘭斯基二十九歲便拍攝了多次獲得電影節大獎的《水中刀》，而《不道德的審判》可視作《水中刀》在精神上的延續，他的個人經歷深嵌在每個鏡頭中。在某個電影節中的宣傳寫得很傳神：“這場只有三個人的不道德的審判，同樣也審判了三樣東西：審判死人，審判真相，審判信任。”

    筆者首看此劇其實是在多年前，去看本澳知名演員及監製楊彬在台北藝術大學的畢業作品。他演醫生一角，雖然是學生作品，但劇力依然震撼。近來問起楊彬這劇之好，他說：“戲中雖然只有三個人物，卻都是演員夢寐以求的角色，很有戲味。角色的情緒複雜，多發揮空間，立體而充滿細節，每句台詞都很有想像和發揮空間。”《不道德的審判》對我來說，已是齣不可不看的戲，而且三位演員梁健婷、黃栢豪、譚智泉皆是澳門優秀的表演者，看他們如何挑戰和突破自己，再上層樓，滿是期待。

    看戲前，建議先傾聽舒伯特的《死亡與少女》，他在創作後四年與世長辭。創作這首弦樂四重奏時，被診斷染上斑疹傷寒症，當時是不治之症，便將對生死的看法融入曲中。筆下的死神奪去了少女的生命，卻使她躺在自己的手臂裡，得到永久的安詳。

    尼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