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禹瓘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吳胡徐趙各風流，合與諸公作勝遊。

    諷籀書成九千字，十囊飽滿氣橫秋。

    王孝禹為晚清篆書名家，世謂其學鄧頑伯、趙撝叔、楊濠叟，予則謂其在胡荄甫、徐褎海之間，舒頭攘足，婀娜多姿，略得吳讓翁遺韻。隸書學漢人，若《曹景完》、《白石神君》，不如楊藐翁悍利，流麗可比褎海。此其篆書七言聯，句云：“食色本為生性累；文章遲在務名多”，款識“均湖仁兄大人法家正篆。孝禹王瓘”。較荄甫、褎海、撝叔少二十歲，格調相類，亦風會所限。孝禹名瓘，其字一作孝玉，號波崙，所居曰波崙山館。辛亥後以字行。四川銅梁人。由舉人官江蘇道員。嗜金石書畫，與潘伯寅、王廉生、張叔憲、胡石查、江建霞、劉銕雲等交好，後入兩江總督端匋齋幕，匋齋藏弆，屢命品題。在京師與廉生往還甚密，廉生論行輩稱其世叔。友朋函札，輒言鑒賞，以通其有無。或謂廉生擅篆書，然今見流傳致孝禹手札，舉凡籤條對聯匾額之須篆書者，皆倩孝禹代筆，由本人自填款，“中官所求篆書，望即賜捉刀，傍晚來取”，“求以工速”，“不計工拙”，屢屢言之。曾為潘伯寅請王氏代篆橫額，足見交情。光緒庚子，廉生殉國，所藏甲骨並宋拓《皇甫君碑》、《道因法師碑》、《麓山寺碑》等善本，轉歸劉銕雲，乃出孝禹轉圜。今國內所存《石鼓文》以明拓“黄帛”未損本為最古，僅存二本，其一即波崙山館舊藏。以數十年之力輯嘉興張氏、濰縣陳氏、利津李氏、海豐吳氏各家所藏秦量、詔版、銅權等器銘為兩巨冊，擬以西法影印。精篆刻，輯有《賞古齋秦漢印存》。工畫山水，由廉州、石谷上溯元人筆墨，力求蒼渾。與胡石查合畫溪山亭子，廉生題云：“石公自得華亭妙，孝丈也曾塗抹來。笑向谿山着亭子，愁心醉眼一時開。”盛伯羲題云：“居然合作是王黃，供奉傍題墨數行。畫筆詩才各清絕，琉璃世界白毫光。”能詩，自題《白門送別圖》云：“衰柳成行雁字稀，白門送客一帆飛。羨君此去行囊飽，滿載江南書畫歸。”王廉生致陳簠齋札：“銅梁王君，名瓘，字小宇。官工部主事。與侄比鄰，性嗜碑版，其篆書為胡甘伯同部死後京師之冠，惟楷書近時又復無法，不嗜樸學及金文，性又儉約，而喜隨人晏遊。侄嘗勸其篤學，然蜀人二百年來無經師，或亦例也。”此札在同治十三年，孝禹較廉生少兩歲，時年二十七，華世奎跋孝禹篆聯亦嘉其“幼年聰穎，工於篆學”，足見得名甚早。余觀此聯鈐閑章曰“諷籀書九千字”，出許叔重《說文解字敘》：“學僮十七已上，始試，諷籀書九千字，乃得為史”。其致廉生札亦云，“外忘於酬應，內荒於寫字，寫字亦酬應，並非用功也”，是亦能自省，志於學，第未專精而致大成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