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麻人生

    數年前，和大學同學談起她最近的短片創作，我們不約而同地提到小時候的一些小習慣：喜歡以右腳先踏上樓梯，以及喜歡一路撫摸沿街電單車的座墊、牆上的紋理。我們頓覺終獲知音，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是“怪人”，也並沒有那麼怪，至少人生路上，偶爾仍會冒出一兩個同類。

    那些對於環境或觸感的着迷，多多少少幫助我重建了部分的記憶地圖。對於記憶力極其有限的我而言，這點印象記憶，顯得異常珍貴。如果沒有撫摸電單車座墊的習慣，我大概不會記得當年的電單車是如何隨意、一字排開地停泊在行人路上；如果沒有對狗糞臭味的敏銳覺察，也許亦不會對當年在學校對面廢棄空地外、滿佈狗糞的“屎路”，以及在“屎路”上如跳飛機一般的“避糞遊戲”，仍保有較深刻的記憶；而那些剝落的牆壁，彷彿仍在我的指間，脆弱地，卡卡作響。

    科技發展的其中一個副作用，是人類對環境的感知能力變得越來越弱。出門前看今日天氣，吃飯時回覆訊息，走路或跑步時戴上耳機聽歌，在手機麻醉劑的作用下，我們漸漸遺忘如何用身體感受冷暖，用味覺品嘗食物的甜、酸、苦、辣、鹹，也看不見跑步時的沿途風景，聽不到鳥語，聞不着花香。生物的演化動輒花上千萬年，但科技對我們的強行改造，不知不覺間，數年就完成了。人類主動放棄部分的感受力，過上半麻醉的生活。

    我也曾是手機的重度使用者，手機就像一個潘多拉魔盒，由於資訊泛濫，以及各種通訊軟體的訊息轟炸，容易使人陷入過於緊張或焦慮的精神內耗。若假期有空，不妨把手機留在家中，或調成靜音，讓自己短暫放空，調整呼吸，多接觸大自然，關注自己的身體感受。就像手機充電，也許，我們又能夠暫時重拾昔日遺忘的美好，重新感受身體感官曾帶給我們的純粹快樂。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