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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國糗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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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1月19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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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國糗事錄

一 得


    異國糗事錄

    時光回溯到二○一○年,大學畢業半年的我在一家博彩設備供應商工作。工作了半年,剛剛脫離新手期,英語是我最大的障礙,每天都拿着英文說明書邊看邊學,每封英文電郵都會用翻譯網站檢查幾次才敢發送出去。

    四月初的時候,公司突然通知我要去新加坡出差,為那邊一家正在興建的新賭場安裝一批機器。同行的還有銷售經理——勇氣哥,和我的技術部經理——潘哥。有兩位大佬同行,我以為到時候簡單當個助手就夠了。然而,這份無知卻成為了我人生中一場十分深刻的教訓。

    出發那天是星期天,早上九點左右的飛機。我早早起床洗漱出門,到達機場,領登機牌,安檢,到候機區都很順利。只有一件事讓我感到不安,就是我撥打潘哥的電話號碼幾十次,卻沒有一次接通。

    回想起前一天經理囑咐我說:

    “阿得,我今天晚上會去喝酒,明天早上你起床就打電話給我,要確保我也起床了,不要忘記!”

    坐在候機區椅子上的我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撥打了辦公室主管的電話。

    “喂,阿得?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在星期天的早上被吵醒,她肯定不太高興。

    “不好意思Tina姐,星期天的早上打擾你了,我們幾個今天到新加坡出差,我跟潘哥是同一航班的,他讓我早上打電話叫醒他的,但他……”

    “他為什麼要讓你叫醒他?”

    啊!我都故意跳過這個部分了,還是被她捉到關鍵問題……

    “潘哥說他昨天有酒局……”

    “他怎麼回事!”她生氣地掛斷了電話。

    直到登機前,我都沒有見到潘哥,也沒收到他或Tina的回電。我就一個人登上了飛往新加坡的飛機,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出國……

    順利的落機,入境,找到可以到酒店的接送巴士,酒店也讓我提前取房。本來的三人行,現在只有我一人在新加坡,勇氣哥是晚一班的航班,我們之前約好下午三點半在酒店大堂集合。見時間還早,我在酒店前台找了一位會中文的員工,詢問附近可以吃午飯,又在賣電話卡的地方,只需步行十分鐘左右。

    然而我一離開酒店就出糗了,常人第一次到訪一個國家,都會提前查清楚重要的資料,例如入境要求、貨幣、酒店住宿等等,而交通規則卻是人們不太在意,又往往會阻礙你行程或簡單讓你出糗的知識點。

    當年我在酒店門前的紅綠燈下站了兩三分鐘卻一直等不到綠燈,其實我有看到燈柱上的一個大大的圓形按鈕,卻又不知它的用途,人生路不熟的我選擇了等待,直到有路人上前按了下那圓形按鈕,不一會紅燈就轉成了綠燈,我跟着路人身後過了馬路,心裏不禁想:

    “這樣的設計真不錯!節省行人行車的時間。”

    “剛才應該沒人看到我傻等了幾分鐘吧。”

    “其實遊客不知道也正常吧,它又沒有貼上標籤說明……”

    我企圖通過大量胡思亂想和自言自語,使大腦沒時間去想剛才的尷尬,然而效果很一般……

    我後來也試過被澳洲的三秒綠燈所迷惑,原來澳洲的綠燈非常短,然後紅燈會閃爍十幾秒,這情況仍然是行人可通過的,最後才是長亮的紅燈。而我正好在馬路中間,看到綠燈轉成一閃一閃的紅燈,一時間不知所措,在馬路中間停頓了一下後,就飛奔到馬路對面。其實根本不需要跑……

    從酒店步行十分鐘後,我到達了一棟挺大的商場,首先去找我親切和睦的麥當勞叔叔,在他家餐廳是最容易點餐的:

    “Set number 3, yes, set, yes, eat at here, yes! ”看,毫無難度!

    解決完午餐就去購買電話卡。首先我解釋一下,在二○一○年四月,電話卡是真的只用來打電話的,當時還是3G年代,iPhone4也要等到六月才問世。

    雖然酒店員工說這商場有電訊商門店售賣電話卡,但我轉了兩圈都沒找到,只好找人問路了。而這過程很糟糕,直到現在,十幾年後的今天,我都記得他們嫌棄的表情。

    我原本是想找黃皮膚的路人問路:

    “Sorry, can you speak Chinese?”

    “No.”

    “Sorry, I can't.”

    被拒絕了幾次後,我找上了一對情侶,女生是黃皮膚的,有可能是華人。

    再一次問:“Sorry, can you speak Chinese?”

    男生主動看向他的女友,他的女友卻露出十分嫌棄的表情,搖着頭拉住她的男友走掉。

    我呆住了,因為從男生的表情可以看出,女生是懂中文的,她卻嫌棄的走掉了。

    是嫌棄不懂英語的我?

    還是嫌棄中文?

    總之,我受到侮辱了。即使現在提筆來寫這段回憶,我的手仍然會顫抖。

    讀到這裡的看官們,如果你還年輕,甚至還是一位學生,一定要學好英語,不要在踏出國門的第一步——“溝通”上就受挫。

    要自強,做個有自信的中國人。

    問路受挫後,我也改變了策略,先把手機的電話卡拿出來,拿着它向路人問:

    “Sorry, where can I buy this?”

    如此,我得到一位熱心的老人指示,順利在商場的負一層找到電訊商的門店。

    午後,我回到酒店休息。到了下午三點半,我在酒店大堂等來了勇氣哥,他說他約了一個本地的朋友,在海邊餐廳敘舊聊天,問我要不要一起。

    我其實不想去的……但一時想不出借口。在去餐廳的路上,他跟我講述了潘哥失聯事件的後續。

    在我通知了Tina後,她也試着給潘哥打電話,當然還是無人接聽。然後她就拿着鑰匙去了潘哥住處(潘哥是租住在公司的公寓),Tina看到抱着酒瓶睡在床上的潘哥,她氣壞了,把他叫醒,也把這事通報了全公司……包括老闆。潘哥將會盡快趕來新加坡,但是不知何時才能到達。

    勇氣哥跟潘哥是老朋友,對此他也很無奈。說着說着,的士到達了海灘,我們走進餐廳,他的本地朋友已經到了,他們點了兩杯啤酒,我點的是冰綠茶,這是我從這份英文餐牌上能找到最熟悉的一款飲品。

    這位新加坡朋友和勇氣哥全程用英語聊天,我聽不太懂,也沒興趣,乾脆放空大腦,喝着我的冰綠茶,看沙灘上的美……麗畫面,當時單身的我放肆地看,猥瑣地看,一點罪疚感都沒有。現在可不行了,婚後的男人如履薄冰啊……

    他們聊了一會就喝完了啤酒,服務員主動地上前詢問他們是否繼續,他們點頭示意,服務員看到我只剩五分之一的綠茶,也問我是否繼續喝綠茶,還是要啤酒。我表示要冰綠茶就可以了,然後她把我們的杯子都收走,接着送上新的啤酒和綠茶。

    陽光,海灘,冰綠茶!很完美的一個下午。如果能把旁邊一直說個不停的兩人都移開的話就更完美了。期間,服務員路過看到我杯中綠茶快喝完時,都會主動問我要否“One more?”,我都點頭示意。

    我想,一杯綠茶十幾塊新加坡幣(約九十澳門元)有點貴,但可以一直續杯,還是很不錯的。

    結果我錯了,最後帳單顯示我一共喝了八杯冰綠茶!我一個人喝了七百多澳門元的綠茶!勇氣哥把帳單拿給他朋友看,他們都笑了。我卻笑不出來……

    不要以為是我單純且貪心才惹出這個笑話。話說二○二三年我再次到新加坡出差,跟朋友吃飯的時候,朋友點了一杯果汁,服務員也是在她沒喝完的時候就主動問“One more?”,我朋友也誤以為是免費續杯呢。

    問題在於服務員態度太好了,還有就是她們詢問的時候我們都沒喝完,這跟我們在澳門的習慣都不一樣。

    下午茶之後該去哪?銷售的想法你猜不到!他說晚餐前想去喝一杯。啊?你剛才喝的是空氣嗎?老實說,這公司的老員工都是酒鬼,他們以前是不是在酒吧裏面試的……

    這次我在酒吧就免不了要陪他喝兩杯了,然後也就直接點漢堡薯條當晚餐,點餐時,我還很機智的讓他先點,然後自信地跟服務員說:

    “Me too.”這就不用為那堆英文煩惱了。

    為甚麼不用手機翻譯,抱歉,二○一○年時,只有小部分手機有英漢詞典,拍照翻譯是不存在的。

    晚餐後回到酒店房,我的房間是雙床房。原本我跟潘哥是一個房間的,洗完澡以後我從行李箱拿出遊戲手柄,接上筆記本電腦,玩了幾把 《實況足球二○一○》才睡。

    工作準備沒做多少,出門卻記得帶上遊戲手柄……這樣的工作態度,初生之犢啊。

    這一晚,我在睡夢中聽到有人開門,也看到潘哥把行李放下,在房裡換衣服,但我卻沒能清醒過來跟他打招呼。

    第二天醒來,房裏只有我和我的行李箱。潘哥呢?

    我在大堂見到勇氣哥時,就問了他知不知道潘哥在哪?他說:“他還沒到。”

    原來那只是夢,難道我潛意識不想單獨面對接下來的工作?

    不出意外,安裝過程一點都不順利,好多第一次見的機械、不齊全的工具、跟舊版不一樣的軟件加載過程,每一步操作都帶來預期外的結果……我甚至被外露的保險絲電了一下,連旁邊的勇氣哥都忍不住出手幫忙,結果他比我更熟練。

    這晚回到酒店,終於等來了潘哥,滿臉憔悴,原來他買不到當天到新加坡的飛機票,只能買到馬來西亞的機票,再坐了大半天的火車到達新加坡。我心裏忍不住吐槽:你這也沒有比坐第二天的新加坡飛機要快啊?你只是盡早逃離澳門,不是盡早到達新加坡吧。

    他也抱怨我沒叫醒他,我反駁說: “我都打了一百多次電話給你了,這都沒能吵醒你,我有甚麼辦法。”

    可他的反擊讓我無話可說:“就四十幾次而已,哪有一百多次!”

    “抱歉……”我道歉是因為我覺得他情緒已經很低落了,不該跟他爭辯。而不是因為他是我的上司,絕對不是!

    第三天到達現場,他證明了他也沒做多少準備,不過他比我有更多求助方式,他直接打去了原廠,詢問新型號的安裝操作及新軟件的下載工具。

    事件順利了一點,但不多。一直到留在新加坡的最後一天也沒有完成全部安裝。勇氣哥跟客戶解釋說:“這次算是了解一下現場,下次再來一定能完成任務。”對方的主管在離開當晚第三間酒吧後,表示可以多等一兩周。

    這行程的最一晚,還發生了一件“小事”,當晚晚餐,我們訂了市中心酒吧區的一家餐廳,他們的餐前酒都是一種用吊葡萄糖那樣的袋子掛在天花上,吊下一根管子讓你自己吸的雞尾酒,我只點了簡單的啤酒。

    點餐嘛,老方法:“Same as him.”我微笑着跟服務員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連續幾天都跟別人吃一樣的東西,老是最後一個點菜,最終還是被潘哥注意到了。他在勇氣哥的耳邊說:“阿得可能看不懂菜單,所以才……”他的耳語其實一點都不“低聲”,我聽得很清楚。

    勇氣哥不可置信地大笑說:“不可能吧,真的嗎?”

    “哈哈哈……”聽說大笑可以紓緩社死的傷害……

    回澳後,潘哥被老闆捉住並怒罵了兩個小時,翌日Tina就來通知我們技術部,一位新同事將在下周加入技術部,職位“暫時”為高級技術員。Tina這個“暫時”可是加重音的。意思很明顯了……

    新加坡那邊的項目繼續由勇氣哥負責,我升為副手,另外原廠會派出工程師到場協助,潘哥則留澳待命。

    兩周後再次征戰新加坡,我角色大轉變,由不善言辭、埋頭苦幹的技工,變成指揮和負責訊息交流的中轉人物。這轉變是因為那兩位台灣工程師的英文比我還爛,而且都是宅男,就算是面對會講中文的新加坡華人,他們都希望由我轉達消息……

    勇氣哥陪着客戶每晚戰鬥到天明,我則帶着台灣工程師從酒店、賭場、中餐廳、酒店循環了幾天後,順利把工程完成了。期間兩位台灣工程師只想吃中餐,也不想去酒吧,所以這次再訪新加坡,就沒見到過一份純英文的餐牌。

    其實我那兩次出差都挺失敗的,工作態度就是“沒有態度”,出發前沒有做太多準備。明知道自己英語不行,出差到英語國家也不提前看看常用詞句,以至出國後日常生活能力幾乎為零。

    只是我足夠幸運,身邊出現比我工作態度更差的同事,他的出錯太過吸引仇恨了,把我的不足完全掩蓋了過去。後來也出現比我英語更爛的人,我反過來變成照顧他們日常工作和生活的角色。這導致身在澳門的老闆看來,我是有功無過的,回澳後順利升職加薪。

    大難不死,舉杯慶祝!

    慶祝過後也有總結過失,固強補弱。之後出差機會更多了,經驗也多了,出糗就少了。所以人生中最深刻的出差回憶還是第一次出國,就是第一次出差到新加坡之行。

    一    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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