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復路上永不言棄
去年五月杪,我頂着腰痛往港探望臥床的書友,回來後差不多便走不動了。如今回想起來,仿如發了一場噩夢。由港回澳翌晨,我要去鏡湖照MRI,檢查腰椎究竟出了什麼毛病。由家到鏡湖,平日只是十分鐘腳程,我卻走了差不多半句鐘。我是拖着兒子的手,沒指望截到的士,行幾步蹲下歇一分鐘,然後讓兒子用力扯我站起來,繼續走這幾步一蹲的行程爬到醫院的。
沒讓家傭同往而是拉兒子陪同,我忽然覺得自己時日無多,需要讓兒子知道我的實況:他要拖媽媽去看醫生,或許有一天,媽媽會倒下不起……他需要這樣的生命教育。而我,在這關鍵時刻,亟需兒子的情緒支援,而不是家傭的照顧。意想不到兒子非常體貼,平日走路如風的他,用龜行步伐讓我拉着他的肩膀,走走歇歇到達醫院。然後安靜地在放射科門外靜坐半小時,待我檢查完畢再拖我回家。他變成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乖仔。
在奮戰腰椎壓住神經,一側腰腿銳痛的過程中,我遵醫囑去游泳。一生人從未如此勤奮地運動——我每天都去。到游泳池要乘公交,我連站着等車的能耐也沒有,痛得要不顧儀態坐在店舖門口的石階。這樣做我完全沒有心理負擔,我一生就是個不修邊幅不顧儀表的人,現在不妨做得更徹底。
坐在地上等公交的過程中,不期然對一些“坐地客”產生了共情:不少年輕客工何以會在車站蹲着或坐在能夠坐下的地方等車?他們有些人在車上看見白髮的我視而不見,不讓座,是事出有因的。事實上從事服務業的他們,一直站着上班,回家路上也挺累,需要一個座位歇息。
踏入二○二四年的第一天,我成功追着兒子沿星光書店的長命斜上大炮台;四天後又自己去氹仔單車徑踩了一小時單車。感恩上天的眷顧,感恩家人尤其兒子的關懷,也感謝自己的永不言棄,我終於走在康復的路上。
(人生大直路 · 三)
沈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