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與認識

    退燒後我仍舊癱軟無力，躺在床上突然覺得頸背有點痕癢，搔了幾次亦不見效，既煩人，亦無可奈何。人生眾多的懊惱之中，竟然還包括了這衣領上的標籤，就像是有人拿着卡片，時不時用尖角處對你進行背刺，這種感覺很是熟悉。在孩童時期，有件保暖內衣曾是我的夢魘，每當降溫，母親就會要求我把那件內衣套上，過後整天都是折磨，標籤接觸到皮膚持續磨擦，一節課接一節課，但母親不知道，那時候的我不懂得求助，也不懂得反抗，只知道勉強自己去適應這份不安。

    年份更替，或許我早就過了去挑人毛病的年紀，也或許我從未有過這種習慣。連續兩天在擠滿人的巴士上，旁邊剛好都站着一位正在通話的乘客，聲浪之大，讓人不得不投入到他們的對話當中，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知道涉及的人物關係，我甚至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外語也好，方言也罷，對於被強制成為聆聽者的我來說，這都是噪音，而面對噪音，通過多年來的訓練，我也漸漸領悟到一些心法，能去無視那些掘路、裝修，或是過分樂於分享生活的人們。

    所有噪音都是有意義的，唯有憑藉這份信念，才能成為存活下來的適者。若敲擊過後沒了聲響，那麼世上許多的樂譜都將要消失，要是能夠去認識多一門語言，耳朵裡的噪音沒準就能變成一段感人的故事。多年過後，我還是適應不了衣領上的標籤，每當有了新的衣服，便急着要除去全部標籤，殊不知標籤也有它的存在意義，可以讓人認識到每件衣服的特質，從而給予相應的照顧。再次搔了搔頸背，在我眼中的煩惱，卻是他人判斷前後方向的依據，而我所聽到的噪音，也可能只是他人的一聲問好，在適應與認識之間，似乎該是時候作出新的選擇了。

    林    格